阮绵靠近,伸手跟他要烟:“还有吗?”江岸没做声,但手在动,甩了烟盒给她。她接住,抖出一根点燃,角落里光线昏暗,男人的侧脸隐隐约约的,笼着烟雾看不甚清:“江岸,你该恨我,可你不能因为我们的事,伤害别人。”“别人?”江岸双眼晶亮,有笑,但不真:“谁啊?”“你心知肚明,李锦心跟秦瑶。”江岸如鲠在喉,一言不发的把脸扭回去。他低垂着眼皮,黑沉浓密的睫毛盖住眸中神色。阮绵吐口烟圈,口吻尽可能的中肯:“你想报复我,所以你娶了秦瑶,既然娶了她,你就该对她负责,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还说:“我也不想为难她,但她不能再挑事。”江岸始终没开口说话。并不是因为阮绵的话,而是他内心矛盾,自责。他对阮绵的爱,就像秦瑶说的,够肤浅,也够占有,他爱是真的爱,但自私也是真的自私,狭隘也是真的狭隘,江岸甚至都没想过,如果阮绵跟父母要二选一。他该怎么选。当这个问题抛出来,他是麻木的。烟过肺,江岸挣扎着沉重的眼皮:“秦瑶那边,我去做思想工作。”最终的结果是,秦瑶被领回了秦家。江岸去见过几次。秦政尧不是太乐意,觉得他擅自做主,为的不是秦瑶,而是缓和跟阮绵的关系。秦瑶大病一场。病初愈,江岸上门去找她。她坐在院里的河池边喂鱼,眼神木讷无光:“有事吗?”江岸从她手里拿出几颗鱼饲料,扔下去,河池里的金鱼争前恐后的抢,瞬间一层饲料见光。“李锦心这件事,不管你接不接受,都得做。”闻声,秦瑶只剩下冷笑。两边肩头耸动,眼泪湿掉眼眶,她抬手抹掉。十分倔强的说:“劝我去道歉,是想着要跟阮绵缓和关系吗?”江岸无所谓,反正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妥协,是为了阮绵。只有他自己知道,维护的从来不是阮绵,是她秦瑶跟江家的颜面。他也不屑于解释:“她需要我跟她缓和什么关系?”“那我怎么知道?”秦瑶撒下整包鱼饲料,水里的鱼噼里啪啦抢得你死我活,跟他与她的关系如出一辙,江岸扣住她手腕,秦瑶挣扎不开:“江岸,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他用力:“道完歉,我陪你去国外,好好过日子。”秦瑶的脸上不知是笑,还是苦笑。她觉得眼前的江岸一点也不真实。于是伸手,往他脸上摸了一把,男人的脸却有温度。“你在施舍我吗?还是说,想用这样法子稳住我。”“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秦瑶任由他握着,此时也不挣扎了,她扭开脸,垂着眼睫:“想要的是你那颗心,江岸,你给得起吗?”江岸绕到她身前,手松开转到她肩膀上,轻轻按住。他比她高出一大截,男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秦瑶脸部:“秦瑶,你是个聪明人,不该想不到的,阮绵给的机会就这一次,你想去坐牢?”“她凭什么?”秦瑶笑得像个被击碎到溃不成军的败手。她去找李锦心闹,就是一时冲动,她忍不了。然而一时的冲动带来无穷的麻烦。甚至还把江岸也一并拖下了这淌浑水。她要是说自己无心之过,别人也不会相信。江岸不带情绪的告诉她:“就凭她现在手里有让你生不如死的把柄,秦瑶,你清醒点。”他拿开手掌:“也为你爸跟秦家想想。”说完,江岸转身离开。走出去十几米的距离,听到秦瑶在身后说:“江岸,就算你帮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无所谓。”他游戏人间了三十几年,一直不信佛,也不信报应,他做事从来只有他愿意,没有他该做的,跟不该做的,既然做了,至于结果怎样,他也不在意。……三天后。秦瑶当面跟李锦心道歉,并且承诺赔付一大笔钱。当天是江岸陪着她来的。阮绵把那串佛珠亲手交到秦瑶手上,她亲自回洛溪常亭寺取回来的。秦瑶在车里。江岸送她到电梯口:“阮绵,我要出国了。”阮绵楞了瞬,恢复笑容:“去哪个国家?”“加拿大。”“挺好的。”他犹豫片刻钟,才深提口气:“能跟你说几句话吗?不用太久,就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好。”这个点上,车库电梯几乎没人进出,四周寂静无声,氛围有些沉闷。江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一直没找到机会,另一方面是拉不下脸跟自尊,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好面子。”天第一,面子第二。阮绵维持着笑容没变,手指垂在身侧扣了扣裤子。他呵笑:“秦瑶说得对,我没有资格怪你。”平心而论,他江岸对她的感情,又何尝没掺杂别的情绪?他当着陆淮南的面,逼着他承认关系的时候,他甚至从没想过阮绵的感受。他跟陆淮南对她的爱,终究是他的拿不出手。“不说这些,都过去了。”江岸眼圈愈发红润,一双漂亮的瞳孔,满是清澈跟真诚的光:“我这次出国,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心被轻轻的锤了一下,阮绵感觉得到泛起丝隐痛。她忍着发热的眼眶:“你也是。”江岸伸手,凑到她面前来:“谢谢你。”阮绵知道,他指的是秦瑶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该谢,还是不该谢,但起码问心无愧,把手伸出去,两人手指相握,只是皮肤触碰到,都没用力,十指一握即分:“一路顺风。”江岸点头示意了下,转身离开。走出去大约几步,他回头。“阮绵,有一句话你没说对,我娶秦瑶不是为了报复你,是为了忘掉你,我想逼自己忘了你,也想逼你放下不难过。”江岸的声音明朗。阮绵站在原地没动,满眼都是男人高挺的背影。那一刻,她真的有种过往射出去的箭,回旋扎在心上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