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水乔幽手里的书,仔细回想昨晚才看过的内容。
水羲和的父亲死之前,大邺就已时不时开始出现内乱了。
只不过,刚开始这种事,并不频繁,偶尔才有,最终也会被压下。
大邺疆土广阔,各地部族不睦是常有的事,偶尔也有部族冲突。
之后几年,即使叛乱次数增多,朝廷上下依旧一直觉得,这是大国常有之事,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上至天子,下至平民,多数人都不觉得这是国祚衰败的开始。
反而是水家,本因追随太祖创建大邺繁盛,两百多年来,大邺兵权都一直掌控在水家手里,如今又因接连平乱抗敌,声名更加显赫。
这种情况下,若是水家万一也学了那些野心勃勃的异地王侯,生出不臣之心,对大邺和皇室来说,才更是致命。
水乔幽看她说着说着忽然不说话了,也没追问,移开了视线,准备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顾寻影的视线从书转向水乔幽,“水哥哥,你之前说连逸书的父亲不是导致水羲和父亲之死的人,是不是,这件事其实是,当时的显宗,授意他做的。”
水乔幽的手指才从杯檐上移开,听到她的猜测,手上动作停住。
她还未回应,顾寻影已经自问自答。
“肯定是的。”她越想越肯定,恍然大悟,“因此,求援的折子是因为天寒在路上耽搁了,朝廷特意遣人调查了此案,最后证明了连逸书父亲的清白。”
水乔幽将放下的杯子,又握在了手里。
顾寻影打开了思路,细细想了想,继续分析,“水家同水羲和最后认可了这个调查结果,实际上,不是她相信了朝廷的调查,也不是因为天子对水家的信任,而是,水羲和,她……知道真正要打压水家的不是连逸书的父亲。然而,当时的形势之下,为了水家,她却必须要认可朝廷的调查。”
水乔幽握着茶杯,看着茶水,没有接话。
顾寻影则是越说越顺畅,人也精神起来了,话语不断,“水家元气大伤,水羲和又年轻,显宗收回了大将军印,为了安抚军中众人,对水家的打压点到为止了。但是,他没想到,水羲和与俞白很快又改变了他们两家的困境。恰好,水羲和的父亲死后,朝堂之上再无人可与连逸书的父亲相互制衡,他又不想相权掌控朝堂,同时为了展现君王的……”
顾寻影用词卡住,在脑海里搜刮了半日,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气度,知人善用,重用了俞白。”
她再次看向水乔幽的眼睛,亮的可以照出光影。
水乔幽目光再次偏向她,和她对视了须臾,没有否定,也未肯定。
顾寻影分析的正激动,则将她的反应当成了鼓励,身体都不自知地坐直了些,撑着下巴又往下道:“他更没想到,水羲和与俞白抓住这个机会,重新握稳了兵权。水羲和平乱成功,完成了那些所谓的贤臣能将都没做到的事,西都面对的局势越来越糟糕,他不得不将大将军印归还给水家。至于,他又加封她为太子太傅,对她来说,这只不过是个虚职,却可以体现他对她的看重,对水家的看重。”
因为,水乔幽虽然被加封了太子太傅,但是那几年,她常年征战在外,很少有空闲能留在西都。
水乔幽对她的猜测,依旧没有发表看法,又慢慢地喝起了茶。
她似乎依旧在听别人的故事,并不入心。
顾寻影自已说完了,又研想了一番,觉得自已这猜想应该也不完全对。
水羲和可是个真的有本事的人。
若是只是给个头衔,未免有点浪费人才。
顾寻影修正自已的分析,“他也知道自已活不了几年了,皇太子也不成器,也想让他俩处好关系,不是,是希望他死了之后,水家以后能继续死心塌地的为皇室效力。水羲和成了太子太傅,以他对水家的了解,她以后定然不会带着水家造反做乱臣贼子的,不仅不会,还会一心一意辅佐他的儿子。”
水乔幽双手握着茶杯,手上闲适地把玩着茶杯,等她话语停下,对于她所做的分析,说了第一句话,“德宗做皇太子时,朝中对他多有夸赞,引领风和,至诚至真。”
是吗?
这倒是出乎顾寻影的意料。
水乔幽的神情,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不会说谎之感。
顾寻影虽然意外,却也没有怀疑她,只是疑惑,在她这里,她想到什么,说的也比较快,“那他也算是生不逢时。”
水乔幽看向远方,没有接话。
话一说完,顾寻影很快又抓到她这话中的特别之处。
“不是,那他后来即位,可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