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梁华选中的寨子一共三十八户,一百三十九口人,除去二十六个未成年,余下的全部都是青壮年男女,年龄最大的也不过才41岁,其中男子七成,女子三成。
梁华知道秦琬要让这些人去种地,因此并未苛待他们,不仅提供了热汤,还让军医给那摔断腿的男子做了简单的包扎,这很大程度上安抚了他们,秦琬没来之前,他们正沿着营地的木栅栏蹲成两群,男子被几根绳子栓到一起,女人则搂着孩子缩在一处。
看到几个劲卒簇拥着一位女童过来,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即使这个女童衣着简单,他们也不敢轻视,谁知道这是哪个豪强或酋长的爱女。
不知是不是大人的紧张感染到了孩子,一个婴儿嚎啕大哭,其母顿时惊慌失措,轻轻拍着婴儿后背试图让他安静下来,却不想孩子越哭越凄厉,就在她要狠心捂孩子嘴时,秦琬出声阻止了她:“许是孩子饿了,阿菱带她去车中喂孩子。”
阿菱应声出列,妇人不敢反抗,只好低着头起身,却因为身高的缘故,不可避免地对上秦琬的视线,秦琬看清她面容的一瞬间心思电转,询问身边的士卒:“不知他们首领是谁?”
“是个叫王虎的男子。”
士卒提出来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那人腿脚不便下意识挣扎,被士卒用环首刀撞到腹部:“郡主有话问你,老实点!”
这还真是个熟人,秦琬从原主记忆中扒出此人的身世,一时间面色诡异:“你逃入山中多久了?”
王虎道:“半年有余。”
秦琬追问:“进山之前呢?”
“被行商当成流民卖给尚州豪强做护卫。”王虎声音低沉,“阿锦与我一道。”
那孩子是哪来的?
秦琬下意识皱眉,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王阿姨与佛奴随我住在高阳,今上继位后已为王司空恢复名誉,王郎既然在世,也该去祭告王司空。”
王虎猛地抬头,目眦欲裂:“那暴君死了?”
秦琬语气平淡:“他如今是越厉王。”
谥号为厉,必然是死了。
“死得好!”
王虎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兴奋,迫不及待地追问越厉王死亡的细节。
他是王夫人的同胞兄长,当初越厉王诛杀辅政大臣集权,二人之父王司空便撞到了枪口上,被越厉王诛杀满门,也不知他怎么带着小妹逃出生天,也不去投奔亲眷,反而在外流浪至今。
秦琬眉头紧锁,避开了王虎伸过来的手,吩咐随她过来的士卒:“劳烦这位郎君护送王郎去我车中,此为忠良之后,莫要怠慢。”
士卒一头雾水,但看在秦琬刚给他们发了佣金的份上,决定听命行事,半强制地架走了王虎。
秦琬又嘱咐另一个侍女去照顾王锦,自己进了梁华的大帐。
梁华正拿着卷《战国策》埋头苦读,见秦琬面色沉沉,关切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秦琬叹气:“乍遇故人,心绪难平。”
高阳郡主不是去看俘虏了吗?怎么还见到了故人?
梁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是故王司空之子王虎王常侍,他侥幸逃脱,流落山野躲藏至今。”秦琬又叹了口气,“如今王太妃正在高阳,还请将军容我先行告辞。”
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能从越厉王刀下保住一条命,梁华忙道:“这是应有之义,郡主快马先行,我明日便将王常侍部众送去高阳县,此番多有冒犯之处,华改日再登门致歉。”
将秦琬送到营门外,梁华看着车幔下隐约露出的男子面容,总觉得有些面熟,摸着胡子想了半天,一拍大腿,那不就是白天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要不是被树根绊倒摔折了腿,还真抓不住他。
难怪能跑出大兴!
秦琬将王虎兄妹送到王太妃居住的东跨院,兄妹再次相见却物是人非,一时间屋中哭声震天。
自觉眼前这场景不适合自己在场,秦琬长叹一声,出门坐到廊下发呆。
今天这出虽然在意料之外,但结果是好的,王太妃到了高阳之后一直深居简出,秦琬晨起向王太妃请安时,时常见王太妃目光空洞地倚着窗台,她知道这是心理出了问题,试图给王太妃找些事做分散精力,对方却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