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踌躇着,开口却是哑然,只能先将围着的小丫头挥退,等人都远远离了亭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顺妃跟前:“奴婢……奴婢死罪!”
顺妃心下觉得不好,但也没有扶起她,死死攥着帕子:“怎么了?是不是旭儿有什么不好?”
“不!不是大殿下!娘娘!”大宫女的汗如雨下,一下下滴在地上湿了一大片,“是……是娘娘,可否记得,姜将军的接风宴后,奴婢在御花园的假山后,捡到的那根珍珠短钗……”
“奴婢……奴婢想起来了,那日宫宴,十公主就带了这么一套珍珠钗子!且……奴婢刚刚给十公主上茶时,闻到了十公主身上,好似带着陛下宫里特有的,龙涎香……奴婢死罪!”
顺妃全身如堕冰窟,死死地扣住了石桌的边缘,十指用力得发青。
且不论这边主仆两知道了这样惊愕的秘密作何反应,这边十公主放了叁皇子在附近玩耍,觑了跟在身后的四皇子一眼,温柔地笑问:“你怎么知道的?”
四皇子没有看十公主,好像并不意外十公主这样问,早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不假思索地回道:“蓝儿仰慕姜将军已久,而上次宫中得见皇姑姑一面,便觉气度不凡,皇祖母便与蓝儿讲了皇姑姑的事。”
十公主没有想到是凌太后告诉的他自己的事,颇有些意外,松懈下来摸了摸四皇子的头:“现下你和你哥哥还是跟着太后一起住吗?”
“是,皇祖母怜惜蓝儿与哥哥年幼,与父皇说了要抚养儿臣至出宫开府。”
十公主拾了张石凳坐下,上下打量了四皇子一番:“你刚刚说,你十分仰慕姜将军?”
四皇子点点头,不错眼地看着十公主,又听她道:“你可知,宫中教习皇子的剑术,多为强身自保所用,而非杀敌。”
见四皇子面露疑色,十公主知道与他干说无用,拿起了叁皇子练习所用的剑却并不拔出,站起身来与四皇子相对而立:“来试试。”
“我不用死力,只用一手,也不击你弱处,你拔出剑来,用刚刚所舞的剑术来攻我。”
四皇子犹豫了片刻,便听得她喝道:“既是仰慕姜将军,须过我这一关,为何这样的迟疑?”
于是四皇子只好抽出了剑,朝她行了一礼:“得罪了。”起势便向她袭来,十公主只单手虚虚格挡,并不反击。
四皇子只觉得自己每一次刺出的剑芒都像是泥牛入海,犹是这样十公主还游刃有余,时不时地用剑把敲打他的破绽:“手太直,侧身从上方一砍就不用要了。”
“腿站稳,面对敌人不要自己先摔了一跤。”
“剑花太累赘了,等你舞完这一圈人头已经落地了。”
她脚下左右错落着走着步,避开直面而来的剑光,侧身将剑一拦,就将剑抵在了四皇子的脖子前:“半刻也不到。”
四皇子将手垂下,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也不见气恼,反而顶着一头大汗就给十公主跪下了:“还请皇姑姑教蓝儿。”
十公主将剑撤回:“我从没教过人,且你不是一心仰慕姜将军,跟着我做什么?”
四皇子抬起眼睛目光奕奕地盯着十公主:“我听皇祖母说,皇姑姑近日要小留在宫中,就是这些日子,也足够蓝儿学了的。”
十公主看着应答如流的四皇子心中已是极认可他的,但面上还是要故意诈一诈他:“你父皇会同意这件事?凌太后会同意这件事?跟着我万一吃了苦回去和你哥哥到他们面前诉苦,本宫可开罪不起。”
四皇子郑重地向她行了拜师礼:“蓝儿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最后一件事,我要问你。”十公主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袖子里自己的拳头已然捏紧,“你学武所为何?”
四皇子被她这句话问住了,心中好似有千言万语就要喷薄而出,话到嘴边却滚了几滚,才咬着牙道:“……为我……下落不明的母亲,为了保护好我的哥哥……为了,在这个宫里能够不被欺负,为了……为了我自己!”
恍惚间十公主好像又看到了九公主那张冷淡又决绝的脸,渐渐与眼前的四皇子重迭在一起。她慢慢伸出手,将四皇子揽入怀中。
“好孩子……姑姑教你,”她含着泪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是什么过不去的,来找我……来找我……”
好像是多年前,她也对谁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