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皇骂道:“这等人品的东西,正是你举荐的!”
褚承谨哀叫道,“这些年侄儿举荐的也不见得个个都是混账啊,还是有几个能用的。侄儿没有姑母目光如炬的识人本事,此事当真与侄儿无干啊。”
这话只有一半是真的,他的确没参与房州流人惨案,但他其实收到过豆卢捷的暗报,早知房州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多死几个流人而已。
如今庄怀贞拼死也要清算金州盗匪的源头,豆卢捷怎么都脱不开干系,褚承谨只好弃车保帅。于是他按着裴恕之指点,暗中送信给何镐,让其瞒着豆卢捷私上密报。
他不怕豆卢捷牵扯自己,如果他还想保全家小的话。
褚皇微微点头,“捉拿吴知荣,让唐义方将豆卢捷拘来,再议其他。”
这日下值,老宋已在宫门外马车内等候多时。
裴恕之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他的神情还是那么温煦雅致,令人见之忘俗,只在眼底透着一股沾染血色的彻骨寒意。
片刻后,他道:“给铁勒传信,可以开始了。”
*
当百姓们还在议论那一百多个石灰头颅的惊悚时,朝廷已开始四处张贴缉拿告示,还将一叠叠告示快马送至四方州县。
告示向百姓简单介绍了吴知荣在房州犯下的累累罪行,最后点题皇帝明察秋毫,绝不姑息这等骇人听闻的罪恶,定要将人捉拿归案,以雪冤情。
这些年来酷吏横行,便是市井百姓也早对他们深恶痛绝,这是第一次圣旨明文要处置一名酷吏,底下百姓纷纷叫好。
“拿到吴知荣后三堂会审,在当众处以极刑,民愤既平,此事就能了结了。”裴恕之微微而笑,言语温和,仿佛一切真能迎刃而解。
年迈的女皇老怀宽慰。
然而仅仅三日后,包括东西两座都城在内的主要州县,四面城墙都陆续被人射入飞书。
上头写的都是妇孺皆懂的大白话——
【明明是女皇想将九江郡王一脉斩草除根,还想弄死与她做过对的房州流人,允诺事成之后所有财物都归‘我’。谁知女皇翻脸无情,转头就将一切罪名都栽到‘我’头上,想要杀‘我’灭口,真是个两面三刀伪善邪恶的老妖妇!希望天下公义之士明鉴。】
【落款:吴知荣。】
并在飞书下方列出死在房州的流人家族姓名。
这份飞书的效力简直十倍于庄怀贞那道的石灰腌头颅,对于承平日久的都城百姓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白日惊雷。
所有人都惊呆了。
之前朝廷的告示中说吴知荣屠戮流人,由于消息流通缓慢,百姓们并不清楚是哪些人。
再惨烈的案件倘若只有数字与简单叙述,百姓们听过也就叹息一顿,一旦有了具体的姓名家族,以及逐渐流传开来的残虐屠戮过程,物议与观感就全不一样了。
惨死的流人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以九江郡王为首,他与王妃俊秀雅致,当年乃是风流一时的人物。难得夫妇俩仁慈厚道,每有天灾人祸,郡王府都积极参与赈灾,广泽恩惠于百姓。
当年褚皇夺权,夫妇俩从头到尾没有置喙一句,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在凤临三年被卷入谋逆大案。夫妇俩不愿接受酷吏羞辱,当场自尽。至今百姓们都觉得九江郡王夫妇是被冤枉了,提及不胜唏嘘。
大家不禁心中默想,女皇连人家年幼的儿女都不能容下,还不算残忍歹毒吗。
还有那数千惨死的流人,当初既然判了人家流放,就不该出尔反尔又派人去屠杀,看来这女皇帝不但残忍歹毒,还十分虚伪。
飞书出现的第一日,素有‘治世能吏’之称的尚书右仆射唐义方就四面派下人去,不但将周围各城县的飞书尽数收回,更要清查是何人‘妖言惑众’。
此时,大家还以为是有人浑水摸鱼,想借机污蔑女皇名声,没想到经过字迹对比,飞书还真是吴知荣所写。
看着麻纸上簇新的墨痕,诸阁臣心中都有一个疑惑(除了裴恕之)——难道真是吴知荣眼见自己要被女皇舍弃,就不顾家人死活,豁出去也要攀污女皇?
谣言这种东西,往往是越描越黑的,尤其是无法抓到吴知荣的情形下,朝廷也没有一击即中的辩白方法。愈是严厉查禁,百姓愈信其真。
如此沸沸扬扬半个月,闹的人尽皆知,飞书还是每隔几日就射到各地城墙上,街道中,甚至坊市内,官府防不胜防,而吴知荣依旧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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