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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春节（第1页）

r年三十虽然还没放假，按惯例不用上班了，叶天问早晨睁醒来，感觉房间异乎寻常的冷，扯了一下被条把身子裹严实了，想美美地睡一次回笼觉。朋友常说，人生最美好的理想状态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对于第二种境界，叶天问不敢有什么奢望了。试图达到此种状态的官员，绝大部分已经身陷囹圄，连数小钱的机会也没有了，失去了自由之后，通向第一种美好状态的坦途也被堵上了。叶天问对人生没有过高的奢望，在假期里偶尔享受一下第一种人生境界，足以快慰平生。

清冷的空气夹杂着一缕清香钻入鼻息，叶天问张着鼻子寻找香味来源。忽然，厨房里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传来清脆的响声。叶天问一怔，披了衣服走到厨房门口，见白雅琪身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一边烧着开水，一边忙着煎鸡蛋。回头见了叶天问，歉意地笑笑：“吵醒你了？刚才不小心锅铲掉到地上了。”

叶天问只顾愣看着她，想从她素颜朝天的脸上，寻找傻痴的痕迹。白雅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苍白的脸浮起一丝红云，道：“看什么嘛，没见过吗？”

叶天问点点头道：“是没见过，没见过煎鸡蛋的美女主播，还没见过在我家厨房里煎鸡蛋的女人。”

“你现在不是见了？”白雅琪莞尔一笑，“如果你真想见的话，以后我天天来帮你煎鸡蛋就是。”白雅琪想开句玩笑，说完才明白这话里面别样的味道，把头一低，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叶天问想笑她，见她的脸红透了耳根，话到嘴边换了一个意思，道：“美女主播煎鸡蛋岂不是大材小用？人家会说我这个部长不爱惜人才，当得没水平。”白雅琪只是呵呵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叶天问还穿着睡衣，车转身回房换衣服。白雅琪吩咐道：“哎，赶快穿衣洗漱，我下面条了。”

“嗯，马上就好。”

叶天问洗漱之后回到厨房，餐桌上果然端端正正摆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每碗面条上还压着一只煎蛋。叶天问兴奋地搓着手道：“噢，手艺不错嘛，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怪不得能当部长呢，嘴巴就是甜。”看得出白雅琪心里很受用，催促道：“吃吧，趁热吃。”

她说完吃的时候，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明朗的脸阴了下去，转过身默默地用围裙擦着双手。叶天问坐了下来，说：“你也吃吧。”白雅琪这才强装笑容在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两办安排大年初一慰问，要我随书记一起慰问加班的一线工人，回不去老家过年了，要不，我们凑合着一起个？”叶天问边吃面条，边把这话当成笑话出来，想试探白雅琪的意思。

白雅琪夹面条的筷子停在半空，说：“凑合就凑合呗，部长的话我敢不听？”随即泪眼盈盈，说：“原来我还有姐姐家可去，现在我是孤儿了，有人收留还有个伴呢。”

这话说得伤心，白雅琪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情，呼拉呼拉把面条往嘴里塞。

“侄子呢？”叶天问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一了，姐姐这个样子不想让他看见，没有回来。”

“告诉他了吗？”

白雅琪摇了摇头，忽地把一双大眼睛瞪着叶天问，“姐姐想把最好的一面留在孩子心里，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叶天问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起《论语》里的一句话：“非礼勿言，莫礼勿视。”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让他感动。

白雅琪狠狠地扒着面条，那神情恨不得把碗也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吃完了面条又喝干了碗里的汤，这才停下喘几口气，很享受地把身子往后一仰，把眼睛看着桌面，很随意地把筷子在碗里拨拉着。

叶天问为了不使她更难过，有意转移话题，问：“家里准备的东西你都见了，看看还需要些什么，等会儿我出去买。”

“客随主便，你准备什么我吃什么。”白雅琪一副散漫的样子，强笑了一下，说：“等会儿我到姐家里去，烧点纸点柱香给她，让她在那边过年也温暖一些。”

叶天问心一冷，说：“好吧，我打电话叫刘师傅过来，先陪你去烧香烧纸，再去市场上买一只鸡敬老人，再买一条草鱼清蒸，年年有鱼，图个吉利。”

“买公鸡得早点出去，去晚了价钱贵了不说，还不一定能买到。”白雅琪说着站起身，顺手把叶天问面前的碗筷拣了过去，撂在一起走到灶台前洗了起来，动作干净麻利。叶天问看着她匀称而谐美的背影，心想，尽管女人处于伤痛之中，仍然容颜悲戚，但家里有一个女人就多了一份温馨，有了一种过日子的味道。

叶天问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先去买鸡，你提一只过去祭一下，我们再一起回来。”

白雅琪愣了一下，回过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叶天问：“祭老人家的公鸡是要现杀的，还要用血印大门。”

叶天问知道过年需要杀公鸡敬老人，到土地庙去祭祀的风俗，还没有听说过用鸡血印大门的事，心想各地的风俗不同，说：“行，我杀鸡很快的，几分钟就解决问题。”

白雅琪微微一笑，说：“杀鸡还能不快？鸡那么小，要是用牛刀的话，鸡儿立时毙命。”

叶天问见她的心思泛活了，也笑道：“杀鸡焉能用牛刀？我说的杀鸡还包括修理过程呢。”

“全国举行过杀鸡比赛，一只鸡从修到鸡肉上桌，最短的仅花了五十六秒。”白雅琪笑问，“你能有多快？”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能够上台面比赛的，一般都经过十年以上的专业训练，而且比赛的道具都提前准备好的，业余水平的，光把水烧开都得十来分钟呢。”

白雅琪见他说得那么郑重其事，乐了，呵呵笑道：“你是业余水平级的冠军，行了吧？”

“行，行。”见她开了笑容，叶天问心头好像卸去了一块千斤巨石，顿时轻松了许多。站起身走到客厅，掏出手机给刘根根打电话，问他方便不方便？

刘根根在电话里说：“叶部长，咱是什么人，部队大熔炉里练出来的钢铁战士，随时听从召唤，这大过年的，部长要上哪里去？”

“城里转转，买两只鸡，几条鱼。”

刘根根一听叫了起来：“老天，部长大人三十夜洗脚怎么洗得那么好，我有一个养鸡的哥们，想三十夜卖个好价，刚拉了两笼公鸡上街，问我要不要呢。”

“这么巧？”叶天问也笑了，“不会是睡觉给枕头，哄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