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光芒渐亮,韩瑜微微眯起眼,望着那抹明黄身影。十六岁少年,站在一群老奸巨猾的朝臣前面,的确稍显稚嫩。
和当初他去接他,护送他回京一样,此刻他亦是安安静静,仿佛很认真听礼仪大臣宣告,该叩首叩首,该祭拜祭拜。可在外面野生长大的孩子,行宫中规矩挑不出一丝错处,这本身就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这少年天子,远比羸弱单薄的外表强硬冷酷。
祭拜结束,他冲礼仪大臣温和微笑,一副亲和力十足的样子,踩着吉时率领众臣前往议政殿,接受百官朝拜,接过玉玺,彬彬有礼请太监总管颁布召令,昭告天下,改国号‘崇宁’。
仪式正式完成,百官恭贺,殿内笑声爽朗,好听的话不绝于耳。晚上夜宴也是相聊甚欢,一同憧憬美好未来。
等到次日正式上朝,所有的暗潮汹涌接憧而至。
各种难题一一摆上明面不说,一位韩瑜叫不上名字的大臣走出来,毕恭毕敬跪下:
“皇上,墨云与上邶积怨已久,边关常年摩擦,百姓过得是民不聊生啊。”
没什么辨识度的一张胖脸,装得挺慈悲为怀,抬手重捶胸口,痛心疾首道:
“皇上登基大赦天下,颁布许多爱民新令。臣请皇上一视同仁,救边关百姓于水火之中。”
墨鹿铭双手撑着膝盖,笑了下:
“爱卿以为,该怎么救?”
他看上去实在太软弱,像只任人拿捏的包子,穿上龙袍也不像真龙,毫无威严。大臣小心觑一眼老神自在的赵丞相,心里底气十足,声音洪亮:
“臣以为,可以派永宁公主前往上邶和亲。我们历来与上邶不和,这才导致两国频频交战,天下不宁。皇上作为墨云新帝,若愿与其和亲,共结两邦之好,定能安抚上邶,不再与我墨云交火。”永宁可是新帝同胞亲姐,这和亲诚意十足。
韩瑜瞳孔剧烈震撼,浑身倒刺,他们怎么敢的!
“荒唐!上邶一弹丸之地,何时用得着我墨云的公主和亲?这样做是自卑自贱,让我墨云国威何存?大人在这京都躺久了骨头软了,硬不起来,没关系,可以跟着我去边关练练,保证你再说不出这样的话。”
墨鹿铭淡淡斜他一眼,这就上头了,看来是很喜欢。笑意还未抵达眼底,就听为首的赵丞相冷静理智地说:
“俗话说不能以貌取人,这话往大了说,也一样。上邶虽小,却不容小觑。否则,有韩将军这样厉害的人物驻守边关几年,为何还是总是被人欺辱到头上?”
韩瑜目光一刺,眼底幽戾冰冷,爆发骇人的寒意。因为什么,他不懂吗?军饷军械严重缩减,后勤物资稀缺匮乏,十成银钱从他们手里过一遍,到边关只剩不到两成,他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脸问为什么?
眼看他克制不住怒火要打架,墨鹿铭伸手打了个哈欠,温声开口:
“此事容后再议,众位还有别的事吗?”
韩瑜一愣,容后再议,这有什么好议的?上邶地小,摆明了要墨云国土,和亲有什么用?不仅没用,嫁过去的公主还会被他们肆意践踏欺辱,下场凄惨不堪。他自小在边关长大,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之后还有人说了什么,韩瑜完全没去听。上位第一天,他给他留点脸面,没在朝堂上闹。下朝之后,直接闯去承铭殿,气势汹汹:
“皇上,和亲绝对不可,你……”
墨鹿铭抬手制止他说下去,温和的面庞早已消失不见,脸色比韩瑜还冷,眼底讥诮意味浓烈,看向一旁的太监总管:
“刚才提和亲的那人是谁?”
“是礼部侍郎秦大人,赵丞相的门生。”
墨鹿铭语气闲闲:“是么?朕瞧着面相不好,不是长寿之相,没准今夜就摔死了。”
静默一瞬,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