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被逮了个正着。
心中浮起一丝窘迫之意,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捏住了衣衫。桓玉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甚至开始思忖如何应付他后面的追问使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趋于合理,但他什么都没有问。
桓玉只在他眼中瞧见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她不知晓这笑意从何而来,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眼中是怎样的神态。府邸大门近在眼前,他挺拔背影没入其中,只给她留了一句话。
“掌珠。”他道,“你真是个好孩子。”
这个人身上实在有着太多不同寻常之处,让桓玉生出可以随意交谈的感觉,而她却一点儿也看不透他。
澄之不清,搅之不浊。桓玉心想,这话还真是衬这位师叔。
*
在满身血腥气的李德迎上来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冷与无处不在的喧嚣又漫了上来。
谢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听到桓玉那些话时,他竟有了久违的如释重负之感。
这感觉新鲜到让他畏惧,于是他尽力将其抛之脑后,问李德:“审出什么来了?”
李德将满是鲜血的手负在身后:“他只交代是来找人。”
按理说不应只审出来这些东西,可他却顾忌手段狠了被这宅子里其他人听去受了惊。谢衍看出他的顾虑,迈入那间关押着故人的柴房,冷淡道:“这院子里有怕这种事的人么?”
李德躬了躬身:“奴才晓得了。”
地上瘫倒的大汉满脸憔悴,十指被寸余的粗针深深贯|穿,在听到脚步声时甚至露出恐惧之色。桌上摊开了一张画像,上头是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稚嫩的脸上带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嘲讽与尖锐。
那是他们都想找的人。
谢衍对满地血污视而不见,神色如常地接过何穆递上的仅有白水的茶盏,随后靴底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硬生生将那针又踩进去了几分!
在刺耳的哀嚎声中,他抿了口水,冷声问道:“大张旗鼓来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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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们真的只是来找人么?”
血气从鼻尖涌入。
他的身体暖了起来。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几欲作呕的痛楚,同血气一般缭绕在心头,沐浴也驱散不开。谢衍习惯性地想在沐浴后去晒晒太阳,暖暖自己被热水浸润后又变凉的躯壳,却闻到了一股极淡的焦糊味。
在那一瞬间,血气便被烟火气驱散了。谢衍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何穆道:“似乎是太傅和玉娘子在膳房研制点心。”
原本干净利落的膳房此时乌烟瘴气——不过不是桓玉搞出来的,而是阿婵弄出来的。
厨中巧手阿婵听闻太傅想寻几道新奇点心给快过忌日的女将祭拜时用,而自家娘子又“恰巧”知晓几道点心菜谱,于是自告奋勇地挽起了袖子。
谁料做菜和做点心是两码事,阿婵铩羽而归,如今桓玉亲自上阵。
裴太傅捋着胡子的手微微颤抖,扬声道:“掌珠,别忙活了,还是让文思去点心铺子里买些寻常的罢……”
桓玉端着白瓷碗碟走了出来:“做成了做成了,都说了您老人家要对我有信心!”
桂花酥被白瓷衬托得格外出挑,裴太傅捋胡子的手平稳了许多,称赞道:“酥皮薄而灿,枣泥红且糯,另有金桂点缀,甚美,甚美。”
桓玉试探着问:“……那您尝尝?”
裴太傅一时默然。
他不由得想起某次他们爷孙俩垂钓江边,年纪还小的桓玉跃跃欲试想要烤鱼,当时烤出来的鱼也是如现在的桂花酥一般金玉其外,可他一咬里头还生得很。
即便他不闻灶间事,也觉得能将鱼烤到外层金黄将要焦糊,里头一丝热气也无是多么奇诡。后来更是发觉,都是做菜,旁人是炉火纯青,桓玉只能烧出一炉一看就尽力过了的灰。
裴太傅面色如常,嘴上却问:“你尝过没有?”
桓玉莫名有些心虚:“……尚未。”
祖孙二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闻讯前来的谢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