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只是个异世的普通人罢了。
桓玉又听见他问:“你为何递上这折子呢?”
她有些不解谢衍此言是何用意,只是谨慎答道:“科举若立,说是万世之功也不为过。臣女自觉有些可行的见地,想要为圣上、为父亲分忧罢了。”
谢衍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从未有过的事,怎知它是万世之功还是一得之功呢?”
这只是无心喟叹,可落在桓玉耳中却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是了,她不同。她知晓科举对后世教育产生了多大影响,可世间人却不知道。显现的不同之处越多,越惹人注目,也会暴露出自己的异样——她不能说太多。
本来她就生在那样一个夜里,太容易招致非议了。
即便这趟异世之行于她而言可能只是一场梦境,但她仍旧不愿身边人因为自己的诡异受到牵连。
谢衍又道:“朕以为,你是想入仕的。”
就像女将秦访晴那般,为自己拼出一个前程出来。
桓玉心中一惊,随后抬起头来。即便隔着屏风,她也察觉到对面的圣上以一种温和的、甚至鼓励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不可能的。”
当年的女将因何而死她不是不清楚。就因为清楚,她才不敢——或是不愿去想那些事。千百年后的后世尚不能做好的事,这样的一个皇朝怎么做得到?
而且……而且为什么他一个手腕果决的封建皇帝,会有这种想法?
一时之间,她简直想把那句经典的穿越者暗号拿出来对上一对,可理智到底挡住了她。思来想去,只能归因于这世界只是她的一个梦,因此存在种种不妥。
就像很多个夜里那样,她借书上的文字构出一场场奇遇,以缓解自己身体孱弱不能远行的渴求。只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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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梦格外细致又格外长,与以往不同。
或许是因为这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场梦吧。
对面的谢衍却道:“总要试上一试。”
虽说他知晓定然不会成功,但总要试上一试。
他看着对面那格外稚嫩的孩子,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于是打算了结这场问话,最后问了句想要什么赏赐。得到的回话也不出所料,大抵是“别无所求但求父亲若不慎犯错还请圣上宽恕”之类的话。
是个格外聪慧的孩子,比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要强上一些。
于是他又忍不住道:“舅……太傅也看了你的折子,很是赏识。他近日有辞官游历讲学之心,想要从各家中挑一个后生陪着,你若有心可试上一试。”
这话许是合了她的心意,谢衍瞧她离殿时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整个人都活了起来,像是染了烟火气。
屏风撤去,那孩子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谢衍似是想起了什么,吩咐道:“从金羽卫里挑出两个来送桓家的马车回府去——只怕宫外有士族的探子跟着,伤了人就不好了。”
而事情也的确如他所料。
桓玉并非独自前来,桓谨与府中几个护卫也跟着。只是谢衍存了几分考校之心,并未宣桓谨进殿。当时桓府并不在太平街,而是要偏僻些,路上着实算不得万分安全。
马车行至拐角处时,他们受到了死士袭击。桓家的护卫敌不过这些士族精心训练出的人,好在金羽卫来得及时。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有一个死士趁乱闯进了马车。桓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做的只是挡在女儿身前,可桓玉却在慌乱中摸到了马车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匕首。
在死士扑过来的瞬间,她的手也从父亲身侧探了出去。
她听到刀尖刺破皮肉的声音,黏腻的血液顺着匕首淌到了她的手上,泛起令人作呕的腥气,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刺穿了死士的心脏。
没有人比她更知晓心脏在哪个位置。
毕竟二十年来,爸爸妈妈都在为她那一颗脆弱不堪的心脏奔波劳碌。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生命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因此活得格外小心。
她珍视生命,热爱生命,从未想过自己会亲手结束一条鲜活的生命——即便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心中知晓自己并无过错,可却仍旧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即便在以往的梦中,也没有过。
那死士没有想到一个小丫头竟有内力,能使出这样又快又准的刀,倒下去的时候眼中还残留着错愕。在他倒地的那一瞬,桓玉终于捂着胸口干呕出声。
桓谨颤抖着伸手拍打她的脊背,不住地安抚着她。随后有个格外年轻的金羽卫进来收拾尸体,还同桓谨说了几句话,离开时用惊讶又敬畏的目光看了桓玉一眼。
在那之后,她病了一场。
之后她便不愿意进宫了。一是因为宫中礼节繁琐,她实在不喜,怕出了差错惹得桓谨被士族攻讦;二是那次着实留下了一点阴影。而桓谨也总是用“女儿八字不好,恐进宫冲撞贵人”之类的话来搪塞那些很是纳罕的同僚。
小李公公显然是知晓这件事的,于是道:“圣上并未吩咐,进不进宫全凭相公娘子做主。”
虽说如今桓玉已不怎么抗拒进宫了,但听了这话到底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