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平民的孩子换取自己的健康长寿,大多数贵族都乐于做这笔买卖。”埃斐说,“但以我在西顿看到的景象而言,塔尼特女神似乎在民间也广受欢迎,这又是为什么?”
“塔尼特女神不光能为人注入生机,也能唤醒垂死的大地。”约哈斯说,“近些年,西顿的农作物收成一直欠佳,很多土地已经彻底荒废了,埋下种子后连苗都长不出来,我们供奉的巴尔神并没能解决这个问题,但塔尼特女神做到了,她在春夏使麦种在荒地上发芽,去年秋天迎来了久违的丰收……当然,难以与我年幼时的景象相提并论,但相比前两年,也足够令人满意了。”
“令那些有农田的人满意了。”玛西亚抱怨道,“但对于我们这些有适龄孩子的家庭来说,这种境况简直糟糕透顶。”
“在西海岸的时候,供奉塔尼特的生祭大多为十五到十六岁的男孩和女孩。”所罗门补充道,“但传播到东海岸后,生祭的年龄就逐渐缩小,在西顿大概是十到十二岁吧。”
埃斐之前就注意到,这孩子对宗教有关的事物似乎格外了解,她不确定这是否源于雅威的教导……如果是的话,那么它的“竞品意识”倒是挺强烈的。
“不错,刚好是亚萨和耶米玛的年龄,但只要不听从那些祭司们的威胁,无论多大年龄的孩子都有可能被抓去作活祭品。”玛西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西顿这座城市已经疯了,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那种地方。”
“明智的选择。”乌利亚说。
“真是一群疯子。”玛西亚抱怨道,“他们这么做,难道不怕哪一天自己的孩子也遭受这些吗?”
“他们不会的。”埃斐说,“一个很神奇的现象——当一个人意识到某件事有极大可能对自己有利,而代价只是牺牲别人时,往往会表现得异常慷慨——直到他们发现自己沦为了那个别人。”
第142章
同为迦南人的城市,提尔和西顿离得并不远,两座城市留给人的印象却是天差地别的。
诚然,西顿也是富裕的国家——迦南人是天生的商人,驾驶着他们的商船在地中海内无往不利,西顿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和提尔相比,仍显得逊色。
提尔依海而建,有着整个迦南海岸最大的船港,大大小小满载香料与香柏木的商船鳞次栉比地停留在附近海域,等候着驶入港口。有诗人曾言,“任何一艘行驶于地中海的船都会在这里停留,如同满坠的果实,悬挂在名为提尔的葡萄藤上”。
以王宫为中心,海陆方向各有一道宏伟的正门,城墙高三十丈,陆门两侧的墙壁上雕刻着两名巨人战士,用自己的肩膀顶起两侧的箭塔,他们一名拿长矛,一名拿战锤,等骆驼靠近,便能看到系住战裙的腰带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孔,卫兵们巡视的身影在垛堞间忽隐忽现,被锈蚀的青铜门闩在阳光下泛出粗粝的绿光。
走入城门后,是一条用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为了更有效地运输和交易商品,提尔在靠近城市中心的地方开辟了一处集市,用白色的大理岩砌成墙壁,开有二十二道门,代表着迦南人创造的二十二个字母。墙壁上绘制着彩色的壁画,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涂料已经褪色、剥落,但图案依然清晰可见。
上面记录了迦南人前往各地经商所得的各种见闻:坐在树梢上弹奏里拉琴,脚下停着一头野牛的迈锡尼人;手持长矛、穿着青铜铠甲的赫梯人;穿着皮毛战裙,系着青铜腰带,腰带上挂着长剑与匕首的非利士人;步伐轻快,在太阳下驱赶着山羊的以色列人;头戴金冠,画着孔雀绿色的眼线,带着鹰和黑犬的埃及人……
当壁画过半时,她及时捂住了塔玛和所罗门的眼睛,因为上面画着男人和女人在神明的见证下行生育礼的过程。
尽管埃斐认为孩子们应该在合适的时间段接受性方面的教育,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任由他们跟一群看热闹的路人在大街上观摩墙壁上的男女如何交欢。
当商队路径集市时,连一向冷静的所罗门都不得不发出感叹——肉眼可见之处都是用白色亚麻布搭成的帐篷,帐篷边挂着色彩绚丽的锦织,以紫色——一种只有迦南人才懂得提炼的染料颜色——最为引人注目,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蹲在帐篷边,用牛角梳为动物的皮草清理杂毛。
地上摆着造型各异的陶俑、玻璃和象牙制品,还有用铜和黄金制成的餐具,旁边堆放着的巨大陶罐里盛满了提尔本地特产的葡萄酒和橄榄油,穿着各种民族服饰的商贩们高声谈笑,仿佛自己身处世界的正中心。
“只要你见识过了提尔,往后你所见到的任何一座城市都将在它面前黯然失色……这句话真是一点没错。”这句话并不纯粹是乌利亚自己的感慨,也是阿比巴尔王时常挂在嘴边的自夸,但是不得不承认,除去提尔人那在她看来漏洞百出的商业法和一向为她所憎恶的奴隶贸易,提尔几乎就是一座理想中的城市:商业上生机勃勃,文明上兼容并包,民众们充满活力。
“猊下。”塔玛问,“为什么迦南人能找到那么多彩色的水晶呢?因为他们有石英矿吗?”
“那是玻璃。”埃斐解释道,“并不是什么很难的技术,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可以教你怎么用石英砂制作玻璃球。”
乌利亚叹了口气:“猊下,您刚刚轻描淡写说不是很难的技术可是让迦南人发了一笔大财。”
穿过集市后,他们找了一个驿站落脚。她将塔玛和所罗门托付给乌利亚,独自一人前往提尔王宫。
相比风格迥异的平民区,王宫的建筑造型就要传统许多,从高台的拱廊上可以看到远方巴尔神庙的塔顶,巴尔神的神像面朝山野,那里生长着的香柏树林是提尔重要的自然资源,人们希望巴尔神使大地丰产的力量能够保证香柏生长良好。
埃斐一走进大殿,阿比巴尔就从王座走下来,对着她猛瞧,然后笑了起来:“埃斐,我的朋友,你看起来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她盯着他:“而你看起来更宽了。”
“你明明可以说富态&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039;的。”对方佯装责怪地睨了她一眼——如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二十岁的阿比巴尔,这个表情足以使一旁的宫仆少女脸红心跳。
许多年前,他是与大卫不相上下的美男子,身材高挑而强壮,身上散发出海盐和皮革特有的苦涩气味,他神采飞扬的微笑曾出现在每一个提尔女人的春梦中……如今的他却有两个大卫那么胖,胡子上还有未干的葡萄酒。
“关于你在以色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阿比巴尔说,“说实话,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晚……也好在你来得晚,一路上你没碰见什么脖子上挂着动物骨头,穿着款式老土的皮草衣,说话像是喉咙里有浓痰的耶布斯人吧?”
客观而言,耶布斯人并没有那么糟糕,但埃斐知道这是对方更偏心自己的表现:“没有,前段时间我一直待在西顿。”
“哈,看来幸运女神很眷顾你。”阿比巴尔耸了耸肩,“真不知道亚希暖在想什么,她以为自己是谁?大卫后宫里的某个妃子罢了,她的族人居然敢对我这个国王指手画脚,要不是担心那个领头的老家伙死在我的宫门外,我早就命令卫兵把他们乱棍打出去了。”
“亚希暖失去了儿子,耶布斯人失去了有可能继承以色列的族人,即使他们为此而发疯我都不意外。”
“你近期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提尔,他们看起来很不正派。”阿比巴尔忧心忡忡道,“你大可以一直留在王宫里。”
埃斐很感激他的提议,但本能地感觉有哪里不对:“只是待在宫里?”
阿比巴尔摸了摸鼻子,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当然,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想帮我处理一些工作,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最好成为提尔的宰t相为你效力?”
“噢,亲爱的埃斐。”阿比巴尔说,“我正等着你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