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会,他又想,可是案子破了那些人也无法生还。
还有霍靖川。
哪怕他只是一缕游魂,他也可以回京城最后再见一见亲人,或是去与往事告别。而不是就这样,消失在一次爆炸当中。
谢柏峥叹息着坐起来,门外的月光被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光透进来。他正要摸着黑将灯点起来,却募地听见窗户边有动静。
木质的窗户发出咯吱声,而后吹进来一阵夜风,窗户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谢柏峥举起点着的油灯,灯光之下映出一个人。
霍靖川如从前那般,单手扶着窗柩,就着这个好看的姿势定在原地说:“我正要爬窗进来看你,却不料叫你撞个正着。”
语气无奈且坦荡。
谢柏峥下意识地,又咬下了嘴唇。克制地看着眼前的人影。
霍靖川的表情似乎比昨日更生动一些,连说话的语气都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可谢柏峥却仍不敢贸然开口。
房中的人起身下床,往前走了半步。
霍靖川便又添了几分得意:“王妃半夜三更不睡,是因为想我了么?”
一瞬间,现实与噩梦之间混淆不清。
谢柏峥仔细辨认着来人,嘴里品出了一丝血腥味。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眼前的人却没有消失,那是不是意味着……
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期望凭空产生,贪念与欲念从未这样交织。
“我能进来么?”霍靖川问完这半句,才想起自己爬窗未遂还被撞个正着实在不似正人君子,于是欲盖祢彰地补了后半句:“我只是想看看你,没想要做别的。”
第55章不当老婆55
五十五章
庆王殿下这一路上披星戴月赶来,也不是没有一点近乡情怯。尽管在王府时他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要来见心上人,可实际上很怕谢柏峥不肯认他。
谢柏峥认识他时,他虽别无长物,但整个大庸朝大概也没有第二个他这样风流倜傥的游魂。
如今他成了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既没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呼风唤雨,即便有个亲王的虚名,谢柏峥似乎也没有因此对他另眼相待过。
庆王殿下表面看着胸有成足,实际上紧张得恨不得从头到脚带头发丝地把自己挑剔一遍。他隔着打开的窗,望着谢柏峥,连对方的一点点细微表情都不想放过。
可事实上,谢柏峥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眼神,有种格外的冷静。
霍靖川从前在谢柏峥脸色见过这种表情,那通常出现在谢柏峥试图在无可辩驳的案件中,抽丝剥茧地找出最关键的证据。
谢柏峥在更浓的血腥味里,谨慎地点了点头。
霍靖川单手一撑,挺腰往里跳。他落地时提前收了力,动作很轻,生怕惊到人。
可他即便是再小心,也会发出声响,也会脚底生风地带着侵略感。
那一瞬间,霍靖川似乎又成了不速之客,尤其是这房间的主人态度冷漠,直到现在都没有给他一个笑脸。
仔细想想,好像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霍靖川总算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谢柏峥与他预料中的反应没有一点相同,不管是要生气还是虽然生气但还是有一点点情愫能够给那个突如其来离别一些慰藉。
可谢柏峥面对他,却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像是过度防备的刺猬,连顺毛都无从下手。这些天里,这个人都经历了些什么呢?
爆炸中的离乱、苦楚,还有独自承受漫长的伤痛折磨,连他眼角的泪痣似乎都暗淡了一些,脸色更是苍白得不像话。
谢柏峥恍惚中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达成了心底最隐秘的某种期待,还是正在经历某种旷日持久的噩梦。
希望是前者,这么想的时候,他的眉眼似乎有一瞬间是柔和的,像是那只杯弓蛇影的刺猬找到了最舒适安全的栖息地。
霍靖川专注的眼神并没有错过他这一瞬间的变化,他总算落定的心给自己的登堂入室找到了依据,甚至得寸进尺地控诉:“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谢柏峥像是受到某种蛊惑,短暂地将那些沉重的心理负担都丢开,而后在这个他实在分不清真假索性就当成真的重逢里,带着笑音说:“你还不是进来了。”
霍靖川心想,那不是你先点头的么?
不过好在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是逐客令,于是庆王殿下又往里走了好几步,在最近在咫尺的距离中停下。
谢柏峥单手举着油灯,另一只手的骨节在昏暗中泛着白,又因为他过于克制地隐藏情绪,而有些不可控地细微颤抖。
他下意识地躲开了霍靖川试图牵手地动作,连油灯都连带着往后躲避了一下,烛火有片刻晃动。
霍靖川这个身份,注定他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很多东西,或者很多人。可他在面对谢柏峥的时候总是格外有耐心,愿意一点也不轻忽地慎重对待他,可以他现在的年纪,在情急之下实在很难克制或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