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仁坊大同旅店后巷严府,吴叔在家,会安置你。”严观交代完游飞就快步朝明宝清走了过去,问:“去哪里?”
见她看着自己却又不答,严观又问:“做什么去?”
“去哪里,做什么。”明宝清忍不住笑了笑,一笑,心里的防备就不由自主地少了些,道:“莫不是拷问嫌犯来的?”
“不是。”严观知道自己说话不讨人喜欢,索性也不说了,闷头跟在她车旁。
“万年县的匠人们都大多住在哪里?你可认得石匠作头?”明宝清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还是问地头蛇来得准确。
“寻常匠人住所零散,常乐坊有个石匠是做碑做石狮一类的,曲池坊还有一位石匠祖上是修皇陵的,替人雕些镇水兽,镇墓兽的。”严观见她反应不大,又说:“平康坊的菩提寺正在兴建石塔,近来城中的石匠大多在那里。”
见她轻拽缰绳,驴蹄停顿,严观知道这个合她心意,就说:“走吧。”
严观对这万年县的丝丝缕缕都很清楚,边走边说:“寺庙里忌荤腥,供给匠人的斋饭也不会太好,所以天黑歇息前,他们很多时候都会去平康坊的东北一隅那吃些猪肠羊肚之类的下水,好添些油水解解馋。”
“平康坊里还有专吃内脏下水的地方?”明宝清诧异问。
“有,东市白日里卖不掉的下水就直接送到那去,卖的也不贵,但味道还不错,那只是沿着墙根搭的两间小铺子,但每日的流水也不可小觑。”
严观知道自己和她从前哪怕是从一条街上过,看见的东西也截然不同。
她看见的皆是飘摇的店招,迎来送往的笑脸,而他看见的却是街边肮脏的乞儿,人群里狡猾的扒手。
而今,两人的视野渐有相融的部分,他明明应该欣喜的,但心底却在惋惜。
“我想起来了,从蹴鞠场出来沿街就有一家酒肆,阿兄说他家炙软牛肠的味道很好,但我从没吃过。”明宝清轻一拍手,十分认真地说。
她的话打断了严观的思绪,他笑了笑说:“软牛肠自然是好吃,也贵。”
平康坊的公主府几乎占据了整个坊的二分地,蹴鞠场就在公主府旁边,也占二分。余下一些达官贵人的宅邸再占四分。
余下两分,一分是散户住所,严观方才所言卖下水的铺子就算在其中,另外一分则是娼妓聚集的三曲之地。
“爬门巷子?”明宝清听到这,想起严观那夜在邵家提到的暗娼一事,轻声问。
严观其实不是太想与明宝清说这些,但她既然问了,他还是答了。
“爬门巷子在北门之东,靠近散户居所,住在那里的,大多不是官妓,即便偶有几个,也都是年老脱籍的。”
不是官妓,那就是私妓。
“那里的人,变得很快。”严观说这话的时候,正抬眼望着菩提寺露出来的一角穹顶,“今日开门是这个女娘,明日开门说不准就换了一个。”
明宝清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忽然意识到什么,问:“你说被邵阶平弄没了半条命的女娘,她是不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