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秀将他的拳头翻过来,一根一根轻轻拨开他握紧的手指,然后低眸垂首,认真察看他掌心的伤势。
上面布满乱七八糟细细密密的小割伤,但都不算深。
只是血液与茶水混在一起,又沾着微微反光的茶盏细瓷碎末,看上去一片狼籍。
凌秀怕疼至极,光凭想象都觉疼痛难忍,不禁浑身微颤。
“疼么?”她颤声问。
李豫目光落在她微抖的唇瓣上,停了一瞬,方移开视线淡淡道:“不疼。”
这点小伤,与他腿上的蛊毒之痛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也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的程度。
每日上午个半时辰的治蛊疗伤,也不过能维持大半日的所谓安好。
随着夜幕降临,那种可怕的剧痛又将不可抑制地重新开始。
如此周而复始地承受,他早就习惯了。
凌秀抬眸细观他平静神色,一指抹过他额上的细密晶莹,蹙眉道:“殿下以为秀儿是笨蛋么?瞧!明明疼得都冒出了冷汗……”
李豫不好解释那冷汗并非源于掌心的皮外伤,更不想透露身中蛊毒注定短命的事实。
便刻意将神色愈发冷淡了几分,不耐烦道:“本王伤不伤,疼不疼,与凌姑娘何干?便是他日归天,亦轮不到你来收尸。如你这般娇气,且把自己先管好吧!”
凌秀定定瞪他一眼,忽将话音一转,问道:“殿下今日入宫,可曾令陛下允了解除赐婚之事?”
“……”李豫不解她为何一问,但总归说不出口已答应娶她之事,便默了默,目光幽幽眺向立于不远处的凌宸。
若以方才所见相胁,逼凌家主动退婚,应非难事。
但,为何心里堵得慌呢?
凌秀见他不语,料想皇帝必是不允,心下顿安。
便微微一笑,掏出一方丝绢,一边替他轻拭着额间的汗珠,一边郑重说道:“既然你我婚事未废,那有些话,还请殿下听仔细了——”
“自打圣旨一下,往后殿下便是秀儿的人。未经秀儿允许,不许殿下随便受伤,更不许轻言生死。”
她眨了眨眼,脸上神色甚是无辜,道:“毕竟,秀儿可不想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
“……”李豫指尖微颤,沉默片刻,冷漠道:“生死由命,本王允不了你。”
顿了顿,他浅浅一笑,笑意却未能抵达眸底,撇唇道:“况且,这世间只有一个法子,能保证凌姑娘绝不会成为寡妇……那便是永不出嫁。”
“天命难测,秀儿自不会强求。但皇命亦难违,让秀儿不嫁亦是不可能的。总之殿下记好秀儿的话便是。”
凌秀说完朝他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哼哼,退婚之事,想都别想!
这时挽风搬来一张铺着锦垫的凳子,扶着凌秀坐下。揽月则取了清水、纱布和金创药等物过来。
凌秀暂且停了话语,接过一应物品,准备替他清理包扎。
李豫瞧出她的意思,将手一挣,断然拒绝道:“不必。”
“听话!”凌秀嗔他一眼,重新欲拉他的手,却被他屡番避开。
这下凌秀与他卯上劲儿了,起身撑住轮椅两边把手,倾身贴近他俊容,近得能察觉彼此鼻间的气息纠缠——
“给不给?”她道。
腰间因被拉扯,传来一阵阵痛楚,令她说完便不自觉地咬唇蹙紧了秀眉。
可她目光微落,此刻的心思却停在咫尺之遥的男子唇瓣上。
——那上头还留着她上午留下的齿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