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檀略忖一忖道:“她欲对徐氏不利,自然要一并发作,才好相互牵制。所幸火势尚微,易于掌控。劳你去告诉宋义,让他带人取湿润的砂石洒在翊坤宫的宫墙外,再取水浇透宫道,以备不时之需。至多不过是毁一座宫而已,不至殃及南苑。至于要不要让这火烧起来,还要皇上的意思。”
“我明白。”姝玉应下便匆匆去了。安檀回眸看一眼春禧殿,一时无话。过了会儿,这厢顾怜忙忙跑到安檀身边道:“娘娘,稳婆在宫外被赵尚宫的人拦下了,眼下正往翊坤宫来呢。”
话音刚落,已见赵云瑾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宫门,安檀蹙起眉头,端然坐着。只见赵云瑾上前见了礼道:“奴婢见过元妃娘娘。”
安檀望向赵云瑾的身后,果真有两个年长妇人,穿了临时的宫装,想必便是稳婆了。安檀一早便知皇后欲对徐氏不利,便也不容赵云瑾开口,便道:“想是稳婆不识路,还要赵尚宫亲自送来,真是辛苦。既是稳婆到了,便先请进去吧。”说着摆摆手,如玉会意,便要带着两位稳婆进去。
“且慢,”赵云瑾命人拦下,睨那两人一眼,两人便已颤颤巍巍跪下,赵云瑾便道,“回元妃娘娘的话,这两个人并非宫中在任的稳婆,而是另行替换而来的,微臣将此二人带来并非助徐美人生产,而是要请元妃娘娘发落。”
“本宫?”安檀扫一眼赵云瑾冷笑道:“若要发落岂不打发到合欢宫去,巴巴儿来这里做什么?”说着不待她言语,斥道,“你不过是欺本宫手中无权,刻意拖延罢了!只是本宫要问你,你身为尚宫不知轻重缓急吗?徐美人还在殿中等候生产,既是宫中没有稳婆在任,也该是你赵尚宫的失职!既寻来了稳婆,也该先顾着沉香馆要紧。你不想方设法弥补过失,反而顾左右而言他,这便是你尚宫的职责吗?来人,带她们进去!”
赵云瑾微微抬一抬下巴,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玉轴懿旨,抬声道:“宣皇后懿旨——”
安檀微微一蹙眉头,只见宫人皆是一怔,稀稀落落的跪下身去,又见姝玉也一并跪下,这才咬咬牙,缓缓跪下身去。赵云瑾垂眸看她一眼,念道:“美人徐氏与人私通、秽乱宫廷,所怀并非帝嗣,兼其助纣为虐。本宫统率后宫,自当肃清宫闱,念其入侍尚浅,遂堕其胎儿、打入冷宫。”
安檀心中暗恨,皇后懿旨不可违抗,如今便是真真束缚手脚了,徐佩妮的叫喊声在耳边迭起,安檀愈加心烦意乱,只听赵云瑾道:“还请元妃娘娘遵皇后懿旨行事。”
缓缓吐了一口气,正欲说话,只听轰然巨响。众人皆转首望去,竟是梁木落地,砸出一片火光。一时间冲天的火光腾然而起,本就是天干物糟,有夜风和发油助势,那火便如长了脚一样,迅速蹿上整个殿宇。
宫人骤然慌乱起来,大呼走水,纷纷奔走欲逃,“走水啦!快救人啊!”
凌乱的声音惊醒呆怔的安檀,她镇定精神,看向宋义,宋义微微点头,安檀才骤然起身,叫道:“快救人,昭妃还在春禧殿中!”
翊坤宫乱作一团,木材的爆裂声、宫人呼喊声和脚步声杂乱无章,安檀沉下心,组织宫人就近抬水灭火,但火势太大,竟是杯水车薪。正是入秋,西风正烈,那火舌舔舐着楠木梁柱,几乎烧到了东侧的两个偏殿。
姝玉看一眼暗夜中沉香馆道:“风势太大,这火恐怕一时半刻难以扑灭,所幸沉香馆地处西侧,又是潮湿干燥的所在,想来徐美人也不至于生产时挪动了。”姝玉捏一捏安檀的臂膀,轻声在她耳边道,“姐姐,徐美人的身孕要紧,实在不宜与赵氏耗着了。”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宫人已奋力破开春禧殿的殿门,只见火星四溅,殿门向殿中斜垮下去,鼓入空气又撩起一阵刺眼的火舌。安檀看着殿中的烈火,心中腾起一阵嫌恶。
宫人七手八脚的将韦娉之扶出来,韦娉之发髻散乱,面色惨白的脸上也沾了灰,显得十分邋遢,半倚半靠在且行身上,整个人形同痴呆,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身体虚弱,早已站立不稳,安檀上前两步问道:“昭妃无碍吧?”
韦娉之一言不发,姝玉握住安檀的手臂,示意她的裙裾,只见她茜色襦裙上染了一片暗红的血渍,安檀微微蹙眉,且行也瞧见安檀的眼色不对,顺着她的目光一看,骤然大惊,当即搂住韦娉之,大叫道,“昭妃娘娘是要生产了!”
安檀缓缓收回目光,又看一看她们身后烧的火光冲天的春禧殿,拂袖冷漠道:“翊坤宫中唯有辛华居空着,且地处西侧,既是昭妃受惊生产,先移到辛华居待产,闲杂人等皆去救火。”
恰逢此时,春柔匆匆跑来在姝玉耳边耳语几句,姝玉觑向一旁的赵云瑾,对安檀道:“姐姐,翊坤宫一连两位嫔妃临盆,想是人手不够。这火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熄灭,倒不如将东侧宫墙泼湿,烧尽了主殿和两座偏殿,便自然熄灭了。”姝玉靠近两步,低声道,“皇上方才传话来,将计就计。”
安檀微微点头,摆摆手吩咐道:“只是可惜了你的复香轩,也罢了,就依容嫔所说的办。两位稳婆分别去照料昭妃与徐美人生产。”
姝玉神色淡漠,“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姐姐无须为姝儿忧虑。”
安檀凌厉眸光一扫,还未言语,小怀子跌跌撞撞奔走而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慌乱与不安,“娘娘,不好了!歧广王…歧广王京郊起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