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吟接到顾迎清的电话之后,便在酒店焦急如焚地等着。左右等不到人来,怕她出什么意外,中途又打给她。过了许久,顾迎清才到酒店。上楼前,顾迎清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脸,但金玉吟一看到她,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金玉吟急躁得坐立难安,立马拉着她问:“你怎么回事啊?”她本来是做证婚人的,结果才出门就被劝返,任谁也会胡思乱想。顾迎清不答反问:“没耽误你事吧?”“真是的,你结婚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不值得我请一天假么?”可惜结婚这事,目前看来是泡汤了。金玉吟昨天早上接到程越生亲自打来的电话,要请她做他和顾迎清的证婚人。之后是他的助理,替她安排出行住宿。她抵达州港之后,也是蒋岳在跟她联系,告知她地址时间。金玉吟只觉得仓促,这二人怎么就到了结婚的地步了?明明顾迎清去州港之前,两人既没明确复合,还刚发生过分歧争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结婚的最佳时机。结婚不是解决问题的万能钥匙。不过金玉吟说什么也尊重顾迎清的选择,也支持她使用反悔的权利。顾迎清去洗手间,用金玉吟的卸妆乳搓洗掉了脸上的粉底。她抹去脸上的水,露出惶然疲惫的一张脸来。夜风吹得头痛,一路走过来,她放空一切,满脑子只想搞清楚她爸妈死亡的真相,自我麻痹着。金玉吟伸手摸摸她的头,轻声说:“你看起来不太好。”“是不太好。”顾迎清垂了垂眼眸,想跟金玉吟解释这一切,但理不清头绪,不知道该怎么说起。金玉吟拉着她到卧室,从礼品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送你个礼物。”她打开盒子,是一套澳白珍珠耳环。金玉吟被临时通知做证婚人,也没有提前准备结婚礼物,这是她今天早上去挑的。另外还有一对香槟杯,也是结婚伴手礼。金玉吟立马拆了,从冰箱里找出一支小瓶威士忌,两人对半分了喝。适度酒精刺激下,顾迎清身体也暖起来,头疼也稍有缓解,人还有些晕乎飘然。她这才跟金玉吟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只陈述经过,不评判双方立场与性格,说起伤心处会抹抹眼泪。只是自尊和耻辱感,让她没有将当年的来龙去脉详说。打心底里还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对他产生厌恶心理。情感是很主观的东西,人很多时候会不自觉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以自己的视角,说对自己有益的话。她没什么情绪地说:“被求婚的时候,我整个……脑子发热,根本无暇思考其他,只想不管不顾地答应……许安融虽说给了我一盆冷水,但也浇醒了我。”顾迎清将余酒饮尽,倒在床上,热泪沿着眼角淌进发间。“我不适合他,他说得没错,我对他不够坚定,内心不够自信……他也不适合我,他有太多秘密,每当我以为离他很近了,却发现不是这样……没有任何安全感,我不喜欢这样。”这样的情绪下,真相浮出水面,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意料之外的打击,她心理上承受不了。无情的时候太无情,有情的时候她招架不住。况且,她现在又要怎么面对他?让她放,一时间也是放不下的。恨意涌上心头时,痛苦的也是她自己。她拿起手机,想要查看许安融发给她的邮件,可手机屏幕的灯一亮起,头疼又开始加剧。金玉吟抽走她的手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抱着顾迎清,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要不然先睡一觉吧,清空一下心情和头脑。”顾迎清摇头,“我还要给爸妈报仇。”他们不是意外,不是天灾,本不会那么早就离开她……“我知道,养好精神才能报仇,睡醒我们一起想办法。”顾迎清是趁着那股酒劲外加精神疲惫,昏昏沉沉睡了会儿。噩梦惊醒时,才夜里不到三点,她和金玉吟就这么和衣而卧睡了小半宿。顾迎清睁眼瞬间,现实记忆重新如潮水冲刷而来,心绪不免陷入消沉,只是思维清醒了些,她立即打开手机查翻找邮件。附件内是洋洋洒洒好几页图文文档。这时候电脑不在身边,顾迎清不免觉得麻烦。手机界面太小,内容太多,需要放大页面才能看清。不过她内心急切,将眼睛怼在手机上,仔细逐页逐句地仔细看。逐字看下去,顾迎清刚看到“顾从映”和“温元箐”两个名字,心脏仿佛打了个死结。往后看,有火灾和泥石流的新闻截图,现场照片对她而言触目惊心。父母出事的现场照片,她事发后就看过。每次看都会出现抗拒的生理反应,严重时手会僵硬颤抖,甚至呕吐,在父亲身死之后,更加严重。她以前以为自己是害怕和伤心,呕吐是吃坏了肚子。后来从徐婕那儿了解到,说她那时候可能就已经换上精神心理疾病。这种情况大概在两三年之后才逐渐消失,她以为她应该放下了。那时已经大学,她学着独自过接下来的人生。刚有好转的时候,新的噩梦又找上门来。该文件将新旧线索和人证物证,重新组合后还原当年的事发经过,重推真相,指向嫌疑人。当初火灾的尸检结果很明晰,因无证电焊工违规操作,导致小区住宅楼起火,温元箐当时正在午睡,逃生不及时烟雾窒息死亡。而顾从映的死和他的职业相关,夏季正是暴雨泥石流山体滑坡的高峰期。顾从映当时率领团队去华南山区,进行泥石流灾害项目研究考察。那会儿当地连日暴雨导致了泥石流,考察组住在二十多公里的镇上,白天深入山区协助指导救灾工作。当晚顾从映又返回了灾害发生地点,没想到当晚又发生了二次山体滑坡。第二天救灾队伍,从山石泥堆地下找到了他的车,还有变形的尸体。至于他当时为什么要返回受灾中心,顾从映住在一间招待所房间的同事,也是当时的副领队、如今南江大学的地质学院教授,说顾从映声称有仪器遗漏在了那边,里面有重要数据,要过去寻找,而且灾害中心有驻扎的救灾队伍,让同事无需担心。当时顾迎清和顾中敏对于调查结果,就是想怀疑也挑不出任何疑点。若是人为,那得花多少功夫,有雄厚的财力人脉,才能将买凶、谋杀伪装成意外灾害,还如此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