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迎清打电话给蒋骁,请他上楼来取东西。东西不轻,她虽已经休养差不多一个月,还是不敢搬提重物。蒋骁向来寡言冷冰,一手提箱一手拎袋,拿了东西便走人。等到傍晚金玉吟下班,顾迎清和她约在她家附近的餐厅,准备吃了晚餐后去接猫。顾迎清离开小区时,正值下班饭点,进出小区的人多起来,跟住户聊天的保安大哥跟她打招呼:“很久没见你了。”“回了趟老家。”保安又笑说:“你男朋友跟你感情好哈,你才回来,他就来找你。”轮值的那几个保安都对程越生的车熟,人更熟,主要这人不像别的临时停车的车主,会为一点停车费扯皮,关键他出手还大方。顾迎清眼神从不解到恍然,末了只是笑笑,离开。吃饭时,金玉吟问她:“你奶奶还是不跟你来?”顾迎清跟金玉吟微信上聊天时,提过几次自己今后想让奶奶跟自己来南江的想法。她想等自己身体和心理状态稳定下来,南江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那时候她跟程越生“因性格不合而分手”这个借口估计也能成立了,她就把奶奶接过来。顾迎清提前给奶奶做过几次思想工作,奶奶不愿意,说南江顾家的表亲死的死散的散,在这边无亲无故,顾迎清工作一忙,她一个人也寂寞,再说她年纪大了,又在永溪待了那么多年,早已习惯。金玉吟说:“老人年纪大了,是有恋乡情节的,现在离乡对她而言不一定是好事,你老家有房,她在养老院又有伴,她除了阴雨天腿有点不舒服,到处都健健康康的。”“还有时间考虑,倒也不急。”金玉吟问:“许安融知道你不是星星妈妈,之后会不会让你把股份还给她。”“不知道。”“她没找过你?”“没有。”“那你要把股份给她吗?”顾迎清静静一笑:“凭什么呢?赵南川当初既然选择领证后把股份给我,打的就是这股份是婚后财产夫妻共有的主意。”她不傻。赵南川当时已经是德信总裁,他会丝毫察觉不到赵缙的狼子野心?赵南川真会被人玩弄于鼓掌?赵南川总是一副传统绅士做派示人,正派得靠谱,正派得让人信任,但这形象止于她知道星星是他和沈纾纭的孩子之前。赵南川答应结婚答应得很果断,他之前交往的却都是门当户对的女性。加上她这百分之二,刚好赵柏相一家能完全控股德信。如果仅仅是到这里,她会像之前一样,相信赵南川有一定的责任感,加上跟赵鸿槐谈了条件,因为家族利益娶了她。但沈纾纭喜欢赵南川,还跟赵南川生了个孩子,这事就变得非比寻常。赵南川有没有参与其中,顾迎清不是很确定,她只能确定,自己沦为了一群人的玩物。金玉吟替她担心:“你不怕许安融或者赵缙找事?你现在又跟程越生分了手……”顾迎清知道金玉吟的意思,怕她跟程越生分手了,没人替她挡掉麻烦。她前两天让蒋骁转达,可以把保镖撤走,她不需要了。蒋骁回话,说这一切照旧。也是,他答应过到尘埃落定前,派人保护她安全,他一向信守承诺。何况,他现在估计觉得欠她更多了。顾迎清语气依旧,带几分无所谓,“随便吧,赵缙没完之前我都不会给股份,我立了遗嘱,我要是死了他们什么都得不到。”金玉吟迟疑地看着她,回家再细想她的话,有些后怕。过了两日,顾迎清去了医院。心理科的候诊厅几乎坐满人,虽有人声交谈,气氛却显得沉默不少,不似其他科室无头苍蝇般的急切和喧嚣。顾迎清拿出自己在州港的就诊结果,因为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记录,有些项目需重新检查,挨个去抽血做心电图和神经检测等。她又程序填了一些表,看着那些字眼,题上问她的睡眠情况,记忆和情绪。顾迎清觉得这些字眼像陌生跳动的符号,过眼即忘,要么逼迫她回忆不好的事情,她像被蚂蚁啃食,匆匆给出结果。诊室门开开合合,拿着检查单的患者进进出出,像流水线上的工序。轮到她时,医生还算温柔,细问症状和持续时间,工作生活是否有压力或挫折。这里不涉及专门的心理咨询,医生根据检查结果,给出治疗方案,先用药物控制躯体反应。医生建议她再定时去做心理咨询,因为她曾经有过冲动自毁的经历,有轻生的想法,这是抑郁症的表现,生活中经历变故,受刺激,有可能会再发生。顾迎清开始定时服药,只是一直没去做心理咨询,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几年前怀孕时,和生产后,想死的念头也总陪着她,日日要死不活,她也没真的去死呀。顾迎清之前参展的画,也卖得七七八八,价格有高有低,尽管她在业内小有名气,可毕竟是新人,开价高也高不到哪儿去。顾迎清不大出门,外面嘈杂人声的鸣笛会让她紧张心悸。爷爷去世之前,那两副莲荷图已经接近尾声,她待在家里给画收尾。两幅图,同样的水中莲荷,一副是白天莲叶碧绿粉花盛开如碗,一副是雨夜光线朦胧叶伞偏倒花蕊半残。完工后就送去了北城的水墨花鸟展。药物控制了她惊恐发作的频率,很少再感觉身体下坠或喘不上气似要晕倒。只是顾迎清现在不太喜欢风雨天气。她的卧室落地窗外有个露天小阳台,因为太小从没使用过,但是有一扇窗通往外面,近来窗户把手有些松动,扣不紧,风雨天窗框和玻璃会闷声震动。转眼到了许多城市陆续宣布入秋失败的时间。顾迎清这天在跟公主玩巡回,毛绒小球扔出去,公主一激动,爪子扑动间,球滚进了茶几下面。她找来晾衣杆帮它弄出来,同时被勾出来的还有一辆黄色的小小玩具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