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只知道他家发生的一切都出自沈家人之手,具体细节,怎么操作的,沈纾纭是否在其中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她一直都不太清楚。关于他家里以前的事,她从不敢细问,怕戳到他痛处,惹他不快。她多少清楚,像程越生这样习惯以强势姿态示人的男人,更不喜欢被人触及痛点,展露弱势一面。他所有的计划,都是自有安排,清楚表达过不希望她掺和。尤其是头一回去州港的时候,她刚有疑问,他便说不关她事。知道程越生与沈家的恩怨之后,她本不该觉得他对沈纾纭有什么男女感情。可很早之前,她隐约从赵家亲戚口中听来,他追沈纾纭是在事发之前。这十年,只是恨和利用吗?但这是十年,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从饮泉路1号开始,她就看得出,沈纾纭很享受他的“追求”,在他面前骄纵任性,理所应当地享有着他的好。那他这十年,对沈纾纭一定也是很好的,好到能让沈纾纭养成习惯,那必定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好。偏偏顾迎清现在已经很了解,他对人好的时候能有多好。她很嫉妒。她不嫉妒不正常,说出来或是表现出来又觉得太小心眼。现如今程越生已经跟沈家明牌,同沈纾纭也已撕破脸,沈贯期面临牢狱之灾,沈家的公司又麻烦重重,沈纾纭现在来找他,无非是谈条件或者求情。好熟悉的剧情。人在陷入困境时,自尊什么的都不太重要了,为求一线生机,只希望能抓住浮木度过难关。就像当初的她。她没想过,沈纾纭会在某个方面成为第二个她。顾迎清吃得不多,人很困,刷完牙便回床上躺下了。夜里,程越生熄了灯,问她昨晚几点睡的。她说十二点过,“你儿子太爱聊天了,别的小孩早早就睡了,他半夜精神奕奕,从躺上床开始,小嘴就叭叭不歇气。”程越生笑道:“以后不在工作日送他去你那儿了。”顾迎清没说话,蹭进他怀里。程越生顺势揽过她。她脸贴着他胸膛,体型上的差异,她很容易就被他抱满怀。有一下没一下的,顾迎清觉得缠绵得很,又闻着他的气息,人很舒服,心里像被什么填满,饱胀又柔软。人一旦身心舒坦,就容易犯困。她闭上眼,手心贴在他胸膛,迷糊道:“明天早上给你做早餐……”程越生应了一声。安静许久,顾迎清察觉他手抚上自己的脸,触感舒缓,又寻着她的唇亲上来。她闭着眼在似睡未睡间回应,慢慢不清醒,慢慢睡沉。沈纾纭不知道去哪儿,短短时间天翻地覆,因为沈贯期洗钱的事,南江圈子的“朋友”对他们兄妹俩避之不及。有些是家里勒令他们特殊时期保持距离,比如王致徐。有些是拜高踩低惯了,本来以前也看她不顺眼,看在她是沈家大小姐的份上才卖力攀附,如今她家摊上事,恐怕恨不得多踩几脚。她若是露面,就是自取其辱。她不知道自己在好奇什么,在别墅外待了很久。中途看见有人来送餐,程越生过了很长时间才下来取。又过了许久,楼上才熄灯。沈纾纭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男女共处一室无非就是那点事,她想到以前,赵南川很久才和她见一面,一见面便是天雷勾动地火难舍难分。每次都又基本都是在山上的别墅,他不怎么住那儿,只是每周有人固定去打扫,自然也没有人准备吃的。结局往往是厮磨到饥肠辘辘,再各自离开去觅食。沈纾纭又驱车去了半山别墅。在赵南川出车祸的路段,她加快了速度。车停在山间别墅外,她没有开进院子,熄了车灯坐在车里,那栋白墙独楼沉默孤寂地矗立在夜色里,她和赵南川绝大多数相处的时间都在这里了。她苦笑,过去那么多年,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被人簇拥环绕,多的是人讨好她,为她安排这样那样的娱乐局,从不愁找不到消遣。而今她试图从回忆里找寻甜蜜的部分,才能不让自己显得那样孤单可怜。半年了,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来过这里。不敢来。因为不管她怎么放纵玩乐麻痹自己,总有个声音时不时冒出来:如果不是她生气撒泼,闹着要赵南川来见他,或许他就不会死。至少不会那么早死。因为赵南川没喝酒,对这条路线极为熟悉,出事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多险峻的弯道。这边沿路上来有不少别墅,开发得已经很成熟了,这条盘山道还是有名的骑行路线,此前没听说路上有什么山兽野猪出没。为什么如此刚好,安全气囊也弹出失败了?因此,她有理由为自己开脱。想卸下心理负担时,便告诉自己是有人故意为之。有时候做梦,她还是会梦见他,只是他的五官在梦境里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和赵南川的这段关系存续期间,沈纾纭其实很委屈。她和赵南川同在伦敦上的本科,赵南川那时就知道她对他有意思,但他故作不知。后来是因为沈纾纭多次施伎赶走他身边的女人,被他发现。他才明确表示过,他们不可能,赵鸿槐不会接受自己的孙辈娶沈家的女儿,他得继承德信并且不能出意外,所以他在赵鸿槐眼里的形象很重要。当然,沈进友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仇家。很少有人知道,赵鸿槐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二十岁做了沈进友他爸的情人,第二年就死在了州港,后来沈进友他爹在生意如日中天时陈尸家中。这两件事具体有没有关联,早已无从追究,外人只道是沈家跟黑社会的人做生意,惹了麻烦。后来那么多年,赵家从前针对沈家的事没少做,导致沈进友和他爸的生意多次受阻,沈氏集团成立后,双方也是明枪暗火交锋不知多少次。直到赵柏相接手德信,时代也变了,两家的敌对局面才稍有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