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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葬礼才刚刚结束。”艾斯说,“有些是为死去的亲朋好友而哀伤,也有些是对未知的死亡感到恐惧……病疫的威胁还笼罩着整个村落,人们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
摩根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目光落到了他身上:“那是……鲁特琴?”
“嗯,在一棵栎树下找到的。”他隐去了那个被吊死的男人,不过对方多半也能猜到,这又不是什么能从树上长出来的果实,战乱时期遗落的乐器大多是死去的吟游诗人们留下的。
“和我印象中长得不太一样……但还是叫人怀念。”摩根轻声道,“能把琴借给我一会儿吗?”
“你会弹鲁特琴?”
“会一点。”摩根脸上浮现出怀旧的微笑,“我有过两位精通音律的朋友,一位擅长竖琴,一位擅长鲁特琴,我也因此受惠,对乐理有些粗浅的了解……不过那位朋友弹的鲁特琴只有两弦,你这把是四弦,我可能需要适应一下。”
梅林将鲁特琴递给她,摩根倚坐在新建成的水井边,为琴调校音准。他并不是这方面的达者,但也能看出摩根对鲁特琴绝不只有“粗浅的了解”。
廷塔哲对贵女的家族教育还包括音乐吗?也有可能是她在卡美洛特养的宫廷诗人……反正不可能是伏提庚,龙族对音乐这门艺术的最大贡献就是离那些精贵的乐器越远越好。
校正完音准后,她拨弄了几下琴弦,似是在确认音阶,梅林看见她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声音听不清晰,只能从她的口型辨认:“死亡只不过是另一种开始①。”
鲁特琴第一次真正响起时,琴声好似叹息,俄而便随着晚风飘散在空气中,但还是成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但自那之后,吸引他们的便不再是琴声了——或者说,不再只是琴声了,而是一种更难以描绘,但庞然的力量,是清朗的鲁特琴,轻柔的歌声,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宁静与慈爱。那种美的气度,让整个灰翠镇陷入了静谧,人们不受控制地围聚过来,虽然不敢离她太近,神情中的彷徨与不安却得以平息。
梅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看到火光映照着她的脸,看到婆娑的树影在她披散的金发间摇曳,他只感觉身体奇怪地颤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从骨血渗透到皮肤,像热气一样沿着他的发梢挥发到空气中,仅仅片刻就令他筋疲力尽。
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从身体里扯了出来,然而这种疼痛终究还是令他感到甜蜜。作为梦魔,他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品尝过许多人类的情感,有愉快也有悲伤,有情爱也有憎恶,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宁可死去也想继续体会这种快乐。
许多年后,当他回首往事,难免会想起此刻眼前的这一幕,想起她柔和的歌声,慈悲的微笑,以及那如曙光般笼罩着她的美的氛围……想起他竟然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
第242章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理,灰翠镇的情况逐渐平稳下来,摩根知道自己是时候重新踏上旅程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要钦定一位管理者,负责在下一位海崖堡领主被任命之前代理相关工作——诚然,赫莎女士是一位温柔慈悲,富有责任感的长者,但她不希望放任教会的势力在这片土地上扩张。宗教是被允许存在的,但前提是它服务于王权,而非凌驾于王权之上。
摩根心里已经有了一份名单,但还没有彻底下结论,近些日子她延长了出门的时间,就是为了观察这几名候选人……不过今天略有意外,因为她似乎撞见了一件更有趣的事。
“我很抱歉,伊薇小姐。”艾斯的声音透过一层坚实厚重的铁皮后听起来瓮瓮的,“我相信您以后会找到更好的人。”
“为什么?”一个年轻女人站在他跟前,淡褐色的皮肤,显然是做农活久晒后的结果,不过面容很标致,寻常的农家女大多都会因为牙周病导致下颚轻微畸形,但她似乎没有这种困扰,“我以为……所以这段时间你对我的好都没有任何意义吗?”
“蒙罗是我的朋友,照顾你是我身为友人的义务。”艾斯低声道,“我尽可能让自己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但如果我无意中做了什么过分亲密的事情,以至于让你产生了误解,对此我感到抱歉。”
伊薇的面颊失去了血色:“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伊薇小姐。”
她将脸埋进掌心,低声抽泣起来,艾斯似乎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但中途又止住了动作,最终只是目送对方仓皇离开。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艾斯叹了口气:“很抱歉让您看到这样一幕。”
摩根没有刻意遮蔽气息,自然也不意外自己会被发现:“你本人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无妨。”她从墙角现身,忍不住打趣他,“真是惹人怜爱的女孩,不是吗?”
“是的,她很快就会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可她也许很难找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怎么连您也喜欢开这种玩笑……”艾斯摸了摸头盔,“您还记得我来灰翠镇的原因吗?我的一位朋友临终前委托我将他的遗物转交给他的未婚妻。”
这倒是唤醒了摩根的一些记忆:“原来是她。”
“是的。”艾斯有些踌躇,“虽然我个人的申明无法佐证什么,但请相信我对朋友的未婚妻从未有过那方面的念头。”
“就算有又如何呢?无论如何,你的朋友已经死了。”摩根说,“从朋友的角度,你也许会希望她为蒙罗守候终生,或者至少再保持几年的忠贞,然而伊薇还很年轻,让她为一个已死之人虚度自己最好的年华,对她而言未免太过苛刻了。”
“我绝无这样的意思!”他慌张道,“我很理解——我是说我明白伊薇小姐的处境,何况现在是战乱时期,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只是希望有人能陪伴自己,让人怎么忍心苛责呢?”
“所以你对她一点想法也没有?”摩根感到奇怪,“你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她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你对她有意思。”
“这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伊薇的父母都去世了,也没有其他亲人,前段时间涌进灰翠镇的流民又惹出了不少麻烦……”艾斯嗫嚅道,“我原本t睡在她家的驴棚里,方便守夜,直到……咳咳,一位大胆的女士趁夜钻进我怀里,想要与我亲热,我出于礼貌拒绝了她,在那之后伊薇才邀请我住到她父母的房间里,但我们之间从没有什么暧昧的举动,您也知道,我晚上一向是穿着盔甲过夜的。”
说罢,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继续道:“何况,我绝非什么正确的选择,也无法给予伊薇小姐她想要的那种幸福。”
“和你的脸有关?”不知道他脸上的烧伤有多严重,“或许有魔药可以治愈你的伤口。”
“不只是脸。”艾斯摇了摇头,“而是关于……一切。感谢您为我费心,但那是魔药无法治愈的。”
随后艾斯又找了一个理由——和他笨拙的口舌一样笨拙的理由离开了。就像他看着伊薇的背影逐渐远去一样,摩根也一路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径的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