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样重要的工作中担当重任,说明王很器重你,这是一件好事。”
“这是当然。”撒布德说,“虽然我暂时还没感受到好的部分,不过重的部分已经展现出它的威力了。”
撒督目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不同于比拿雅和亚撒利雅,在当今所罗门较为青睐的大臣中,撒布德是少数他亲近并喜爱的。埃斐的学生大多在几年前的以色列内战中因支持押沙龙王子而死去,剩下的即便能留下,大多也被边缘化了,撒布德是极少数曾经在埃斐手下学习过,还能受到王的提拔的幸运儿。
而且以最近的兆头,他日后的地位恐怕会达到一个相当高的程度。
虽然亚撒利雅如今被称为百官之长,但那只是名义上的,他的职务和权力和先王时期的那位宰相在各方面都相去甚远。
撒督认为,所罗门不会让宰相的地位再像过去那样重要,但得有一个人在这个位置上,撒布德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他年轻且有能力,给人以忠厚的印象,也不乏机灵的一面,出身不错,但家族没什么权势,最重要的是……他是犹太民,不会像曾经的埃斐那样,越是展现出过人的能力,就越是招惹非议和怀疑。
思绪至此,撒督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位过去的宰相,如今的女王,他一直是抱有善意和敬重的。虽然他们理念不同,但对方在各方面展露出的才华,以及她本人的魅力,很难不使人折服。
不同于先知拿单,他对当下以色列和蛾摩拉之间的态势只感到忧心忡忡。
撒督压下了心头的情绪,继续向王座前进,但在大殿门口时,宫仆又转告他,所罗门并未待在王座上,若他有事觐见,需要去庭院寻找。撒督并未感到意外——相较于他的父亲,所罗门相当勤政,但他也非那种会将生活无限投入在工作上的人。
唯一的问题是所罗门不喜欢随身跟着仆从,撒督在庭院里找了好一会儿,才从一片矮灌木后看到了王的背影。
“陛下,关于您与西阿蒙之女的婚礼,圣殿有几个迫切的问题需要与您……”他的声音卡住了,“陛下……?”
对方扭过头——毫无疑问,那是所罗门的脸,但是太年轻了——或者说太年幼了,像是一个身形刚抽条的男孩。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的到来并不惊奇。
“无需惊慌。”所罗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盖提亚,你应向这位大人行礼。”
名为盖提亚的男孩顺从地照做了,他问候的声音也和孩提时的所罗门一模一样。撒督无法按捺自己的目光在王与男孩之间游移,心中愈发惊惶。他见过相貌肖似的父子,但盖提亚和所罗门之间已经不仅仅是相似那么简单了,那几乎就是另一个所罗门,只是年纪更小。
“冷静点,撒督。”所罗门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只雷雨天的绵羊。
撒督迟疑了几秒,才低声回答:“请宽恕我的失态,陛下,但您从未对外宣布您已经有了长子。”
“长子?”所罗门轻轻笑了几声,“别想太多,撒督,盖提亚并不是什么孩子,不必过度忧虑……他只是一件普通的失败作而已。”
“失败作?”
“是啊……如你所见,赋予智慧并不等同于赋予知性。”所罗门说,“无需介怀,我并没有父王那样对特定孩子的偏爱。”
撒督只觉得这段对话进行的没头没尾,但还未等他询问,所罗门便继续道:“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告诉埃及的使者,以色列国王的婚礼上绝不会祭拜外神,若他们不肯同意,这场联姻就到此为止,至于那些留在t基色的俘虏……我们自有别的办法可以算这笔账。”
这场短暂的会面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结束了,但直到撒督离开庭院,心头仍笼罩着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问题至关重要,但被他遗忘了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住了他:“撒督大人。”
撒督回过头:“盖提亚……”他在对男孩的称呼上犯了困难,最后还是恭敬道,“盖提亚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是主管锡安各项事宜的大祭司。”虽然外表年幼,但男孩的神情中有一种年长之人的漠然——不知为何,撒督反倒觉得这使他和所罗门看起来更像了。虽然所罗门总是微笑,但那并不代表他很高兴,如果卸下那礼貌性的笑容,也许就会像男孩这样,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太在乎,“我有事想要问你。”
“请说。”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恶徒?”
“因为这世上有许多邪恶之物,它们藏在世间的各个角落,时刻想要唤醒人们心中的恶念。”
“为什么主会允许他们存在?”
“人需要锻炼自己的心性,唯有克服内心的恶,才能达到至善至美的境界,那才是主希望看到的人们的模样,也只有那样的人有资格沐浴在主的恩宠下。”
“所以主不希望人类堕入恶道?”
“是。”
“那它为何要让人类拥有这种机能?”盖提亚说,“主创造了这个世界,它使鱼不能在空中飞翔,使鸟儿不能如猎犬般追逐猎物,若主认为人类堕入恶道后的姿态是丑陋的,那在它创造人类的时候,就不该赋予人类为恶的能力。”
“假如我养了一条狗,允许它咬所有擅自闯进院子里的人,那么有朝一日,它咬死了一个只是懵懵懂懂迷了路的孩童,我也没有资格指责我的狗,尤其是在我其实有能力建造一个完全不会被任何人闯入的院子的前提下。”
他看着男孩的面容,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一张脸——可他们一点也不像,一个女人,一个男孩,他为何会将他们联想在一起呢?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拿单,也许有许多方法可以说服对方……但他不是拿单,他已经过了会对什么事物感到愤怒和受冒犯的年纪。
“很抱歉。”他说,“许多年前,也有一个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当时的我太过软弱,没能给出回答。可我思考了许多年,心中的疑惑只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沉,以至于最初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唯一的答案,大抵是我太过驽钝,从最开始就不该让自己走上探寻这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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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还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了解造物主的心中所想,一辈子都有热情探寻主隐藏在世间的诸多真理,再也不会在拥有智慧的质疑者面前因迷茫而手足无措——但等到青春流逝,他的皮肤干瘪了,背脊弯曲了,身躯也难以再支撑曾经的苦行,他却愈发明白,有些事情在开始前就已经注定了结局,而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抵达到神所在的领域了。
“不负责任的回答。”
“或许是吧。”撒督回答,“您应该去问先知拿单,他在这方面是比我高明得多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