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再出现的时候,虽然脸上也不见得多高兴,只是将目光在苏辛夷的身上放了一会儿。最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由人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行了,继续吧。”端靖侯终于松了一口气。到现在苏辛夷还没看到桃花回来。到此时,苏辛夷自穿书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穷途末路。她默默地抬头看向司漠原,对方站在端靖侯旁边,面色平静,看似忠厚的眼神配着过于阴柔的细眼,那种违和越加的强烈。他是原主父亲收的义子,但连姓都没改,说明只是口头上的收养。实际上他并没有资格代她决定要不要被端靖侯府收养,更改姓氏。但这个看似忠厚老实,对义父颇有情义的青年,却理所当然地代她同意了这一切,这本就有些奇怪。况且,若不是他的突然出现,又随便地将那封信给了老太君,端靖侯岂会如此地着急,让她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这么一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义兄,便显得格外的可疑了。她现在就是一只被逼着跳墙的狗,别说可疑,就算是不可疑,一个没有半点感情的义兄,自然是说卖就卖。原主的母亲给她留下了东西,父亲自然也可以让义兄保管些什么东西。原本事不关己的司漠源突然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可还不等寻找这种感觉的来源之处。急急而来的卫浅溪已不顾礼仪,直接走进了厅里。“公公,此事万万使不得。”苏辛夷吓了一跳,刚要拦她不要再开口。卫浅溪却先她与端靖侯一步,继续道:“夫君对辛夷一往情深,现在他听闻表妹成为自己的亲妹妹,心中无法接受,刚刚在玲园竟砸碎了药碗,以碎片自残,大骂自己,说都是他的错。公公若是您今日将表妹化下族谱,我怕夫君会……”苏辛夷愣了一下,卫浅溪这个角度找得刁钻啊。这段时间陆光仪一直呆在玲园不出来,她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只是——这真的有用吗?端靖侯无疑已经放弃了他这个儿子,而她身上的这个秘密让他甚至不惜搭上整个家族,岂会因为一个已被放弃的儿子——果然,端靖侯几乎没怎么犹豫,当即打断了卫浅溪:“他惹的祸还不够,还想作到何时?若不是因为他……”他没把话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此时老族长已被老太君说服,端靖侯直接拿起朱笔,宽袖一扬,朱红色的墨水已然点在族谱之上。苏辛夷的心脏跟着猛然一提,不由往前迈了一步:“且……”“侯爷,不好了,二少爷……二少爷出事了。”侯府管家一声惊惶失措的大叫,连礼数都忘了,人直接飞奔进厅,挡住了苏辛夷的脚步,同时也拦下了端靖侯的笔。端靖侯一皱眉:“有什么事等下再说……”管家顾不得那么多,赶紧道:“侯爷,二少爷杀了人,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啦!”朱红色的笔轰然落地,笔尖上的朱砂正正好好砸在地面,喷出一小圈红色的液体,有几滴砸在了端靖侯的衣襟上,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司漠原鞋面上也落了两滴。端靖侯愕然僵立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确定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你说什么?”管家这才想起四周有不少客人,张张口,又有些不敢说了。端靖侯横眉一立:“到底是怎么回事?”管家这时只好再重复一遍:“刚刚大理寺那边派人过来,说二少爷在品缘轩杀……杀了人。”“你是不是听错了,夫君他怎么可能杀人?”站在外面的尹丹月终于无法再当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直接闯了进来。她的话正巧也是端靖侯想说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哪里有杀人那个胆子。“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光齐怎么可能杀人?他应该是去协助查案的吧?普通的案子岂会由大理寺出面?”做为大越朝最高律法行使机构,能送到大理寺的案件一般都不是小案,可陆光齐能犯下什么大案?直接便被带到了大理寺?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卫浅溪,后者却似没注意到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皱眉的神情。看来她是什么也不知道。“公公,光齐不会杀人的,您快救救他啊。”尹丹月往前走了几步,急急道。端靖侯有些犹豫,陆氏一族的人在看他,其他几个他请来的见证人也在看着他。他如果现在坚持把收养苏辛夷的事办完,而不顾自己的亲生儿子,难免要被人诟病,甚至如果会让人多心,他为何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也要收一个罪臣之女。但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他朝老族长那边看了一眼,对方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看来对收养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意见了。既然母亲已经说服了老族长,想来早一日晚一日,应该是问题不大了。心下当即有了结果,他朝请来的几位客人拱手致歉:“有劳各位今天特意跑一趟,今日之事先告一段落,改日本侯定会登门向各位致歉。”客人们虽然好奇,但此时也不好多问,只好互相客气了一下,由端靖侯亲自送出了大门。趁着端靖侯应付客人的时候,苏辛夷问卫浅溪:“浅溪姐,是你……”却没想到卫浅溪直接摇头:“我没找到哥哥……”两人一起疑惑了,这到底是赶巧,还是——*端靖侯赶到大理寺的时候,案件的初审已经完成。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审的,当时品缘轩有不少人在那里,一桌是陆光齐与其友人,另外一桌则是应该是外地的商人。两伙人因为想听哪个歌姬唱歌,而起了口角,最后大打出手。但谁也没想到,一群不会武功的人滚在一起打得敌我都分不清的时候,突然有人就死了。而且是死在喝得半醉的陆光齐的手底下。人是被他亲手掐死的!在场那么多人亲眼看来,就算端靖侯想要一个个买通改证词都来不及。端靖侯到大理寺地牢里的时候,陆光齐还醉得不省人世呢,气得他恨不得把儿子给踹回他娘肚子里。这一个个就没有给他省心的。“请问,今日卫大人可在?”他问狱丞。狱丞却答他:“侯爷,这件案子几乎没有半点疑点,之所以直接落到大理寺手中是因为正好我们卓大人当时也在,是亲眼看到令公子杀人的,您就算是找卫大人,恐怕他也没办法。”端靖侯这时心脏猛地往下一跌,差点直接背过气去——他勉强稳下心神:“那死者家属或者友人……”狱丞摇头:“这事坏就坏在对方只是对卷入两方打架的无辜之人,现在双方都不识得此人,若不然,您先见见卓大人?”端靖侯一听,死者没有家属,突然觉得这案子又变得不那么严重起来。没有家属便是没有人特别关注这件案子,旁人看热闹,也只是一时的,只要——“也好。”如果这案子由那位专会和稀泥的卓大人办,可能反而更加好处理了起来。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并不能打响,而很快他的“发现”就会超出他所认为的“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