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轴路与南三环交汇处,地下一层。
这地方是北京一个服装批发中心,客流量大,也是窜货最容易发生的地方之一,为了保证利益,像丁丁这种批货的人还得持证进去。
乔行简跟在丁丁屁股后面,一路从地面走到地下,穿过黑黢黢的地下通道,不知道走了多远,耳边净是丁丁的喋喋不休。
一会儿指着头顶说天和白马的衣服太贵他批不起,一会儿说世纪天乐的停车位不让他那个小破车停,心眼针尖大的人一直在念叨自己某年某月被某个保安赶了出去,就是为了给一个法国的进货商的洋车留位置。
“呸,鬼佬有什么了不起,穿的用的还不是咱们a的东西,牛皮哄哄个什么,看看现在咱们a还有什么搞不进外国市场的,连他妈好莱坞也早晚有一天给你攻陷了,让你牛皮!”
丁丁把进货单子往胳肢窝里一夹,风风火火就要往批发市场里闯,没两分钟又风风火火冲出来,手里抓了四个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塞给了乔行简。
然后又从屁股后头摸出10块钱来:“乔哥啊,那地方还有豆浆,嫌噎自己买啊,我在里面批货,你最好别乱跑,等会帮我接货啊。”
丁丁想了想又嘱咐道:“这地方的公厕可千万别上,太他妈不文明,你那裤子要是沾了屎,咱可没有第二件真品替换啊。”
丁丁叨逼叨一堆,就差没有摸摸乔哥的头,说一声乖了。
乔行简看着丁丁转身一头扎进了人来人往的市场里,扯着嗓子跟人问价压价,明明那么多行人,隔那么远,他偏偏能看到这人乱糟糟的头发,甚至鼻尖上的汗珠。
乔行简的目光闪过一丝阴鸷。
他讨厌这样嘈杂的环境。
每个人都像在故意显示一样,无限拔高自己的声音。
特别是还有人肆无忌惮地投过来打量的目光,像打量货品一样地看人。
“哎你这衣服是这买的吗?多少钱?”
不光有人看,似乎还有人想伸手,那手伸出来的一瞬间乔行简就有一种遏制不住的欲望,他可以将那只手捏成碎肉,像他手里的猪肉馅包子。
“哦哦哦哦——”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传来。
旁边的玩具摊前,一个小孩子没忍住捏了捏黄色的大公鸡玩具,橡胶的充气玩具立刻发出了尖叫声,仿佛承受不住这种力度的折磨。
然而等到小孩松开手,却见大公鸡已经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那声惨叫也只是错觉而已。
小孩被逗得咯咯直笑。
乔行简的嘴角,仿佛也不由自主地泛起微澜。
每个小孩子的童年,似乎都有这个玩具。
他也有。
那时候父亲见他喜欢,不仅买走了整个批发市场的同款玩具,甚至买下了两个区座的玩具城,把两个主体建筑打通,筑造了一个真正的玩具世界给他。
那地方不知道在不在了,在的话也叫那群人渣霍霍光了。
乔行简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这包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硬邦邦的一坨,他吃了一口,大葱的味道仿佛一把利剑刺进鼻腔。
丁丁从服装写字间出来,身上挂了三蛇皮袋的衣服,一袋背着,一袋提着,还有一袋被他绑在手肘上,也不知道从哪里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掏出黄色胶带,又把一包鸭舌帽困在了蛇皮袋的内侧。
丁丁左顾右盼,看到蹲在玩具摊前的乔行简眼前一亮。
“快,乔哥,帮我搬货!”
乔行简看了眼丁丁,目光又回到了玩具摊上。
丁丁二话不说走过去:“看上哪个了?”
乔行简指了指大公鸡:“他要十五。”
丁丁张口呸了一声:“两块。”
旁边带着小孩看玩具的夫妻目瞪口呆地看着丁丁口沫横飞:“老赵,一块钱一个的东西,翻个番已经够了吧,没道理里面一块钱你出个门就十五,你这翻的是八达岭还是山海关?”
玩具摊摊主一看是丁丁早就叫苦不迭了:“我哪知道他是你的人,我知道我他妈白送,谁不知道你丁丁的厉害,你买的东西要是比别家贵了哪怕一毛钱,你都能杀个回马枪,堵着门的骂。”
摊主觉得自己今天太晦气了:“快点拿走,白送!”
丁丁临走前还一个劲儿地瞟着其他玩具,看起来对摊主不白搭一个很是可惜的样子,叫摊主气得直摇头,想起那个长得好看的年轻人更是觉得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