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布满穹宇的星点为背景,满是碎石和电子垃圾的死寂星空中静静悬浮着几颗熔岩色的星球。
这是位于穆萨联邦边境的一个无名小行星带,它周围三十光年内没有任何稀有资源,也没有一颗宜居星,因此这片区域平时人迹罕至,只有联邦边防舰队会每星期不定时来这里巡逻一次。
在联邦政府和边防舰队的眼里,这个小行星带没什么经济和战略价值,而在做偷渡生意的蛇头眼里,这个人迹罕至的小行星带则是一条绝佳的偷渡航线。
一艘外表满是赤褐色铁锈的圆盘形运输船从远方飞来,扁平金属船身的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了剥落,坑坑洼洼,船身表面到处都是由大小不一的钢板拼接而成的缝隙。
这艘运输船就像一位风烛残年、已经躺在床上等着闭眼的老人硬是要坚持着爬起来喘息前行,让人怀疑它随时会自行解体,然后变成太空火球。
看运输船那严重不符当今审美的扁平盘形外表,应是前威斐共和国的商用运输船,从厂家推出至今已有两百多年了,也只有一些喜欢老式舰船的收藏家和追求廉价,被联邦边防舰队截获也不心疼的蛇头才会对它感兴趣。
运输船的货舱。
阴暗黄灯下,可以见到一男一幼两个黑影并肩倚靠着舱壁而坐,他们都在外面套着一件黑斗篷,脑袋隐藏在黑暗中。
这两人都是一样的动作:右脚屈起,右手搭在膝盖上,头颅微垂,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以至于底舱其他地方挤满了偷渡客,却没谁敢靠近他们三米范围内。
并不是这些偷渡客有很好的眼力,光用看就知道这两人不好惹,而是这两人上船时,男的空手扭折了七个想敲诈他们的偷渡客的手。
当时那个看身高只有五六岁的男孩对此没有丝毫害怕地评价道:“眼光不行啊。”
男孩用的是极其标准的星际通用语,而这些偷渡客很多只会讲自己本国的凡提诺语,再结合男人的身手,偷渡客们明白,对方和自己这类人不一样,对方不是落魄到需要通过偷渡的方式来进入穆萨,而是为了保密,或另有目的,总而言之是极其不好惹。
因心有疑惑,加上坐船闲得无聊,一直垂头看着脚下的男孩轻轻撞了撞男人的肩膀。
男人从假寐中醒来,侧头问道:“怎么了?”
男孩悄声道:“父亲,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选择穆萨?选那些封建帝制国家不好吗?那里的人民都渴望着平等和解放,如果我们通过自由媒体振臂一呼,加上以赛亚圣教的名号,响应者必定云集,何必花那么多的时间。”
男人爱怜地揉了揉男孩的头:“杜衡,我不想让将来的你沾染上太多的鲜血,我想让你有一个正常人的童年。虽然为了光明的战争是正义的,可要用武力来推翻一个国家是要死很多人的,到时候光明就是建立在无数人的尸骸之上。而我从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因为哪怕我手下死一个人,我也会愧疚心疼好久,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我更偏向于用温和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年轻时的约翰神父继续说道:“穆萨刚建国不久,为了发展经济,他们打算效仿其他国家,大规模地使用机器人来代替人工。这其实是错误的,因为穆萨并没有那么多的衍生岗位和资金来安置那些被裁撤的人,那些被裁撤的人只能待业,领救济金。”
见杜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才继续说道:“看吧,过不了多久穆萨民众就会对执政府极其不满,极低的就业率会滋生许多黑帮,一味追求生产效率而忽略了民众的利益只会令社会变得动荡不安,届时就是我们的机会。我打算让你去从政,用温和的手段来给这个国家带来光明,而我就负责为你扫清障碍,打牢从政的基石。”
这一番话小小年纪的杜衡竟完全听懂了,他点了点头,笼罩在黑暗中的脸上出现了若有所悟的神色。
“好了,睡一觉吧,现在按穆萨的作息时间应该是晚上了,早点调好生物钟。”
这时,约翰神父突然起身,冷冷道:“约束不了自己的手,那我就帮你砍掉。”
“怎么了?”杜衡有些茫然。
“盖在黑矛上的毡布被人动了,我在毡布内放了感应器,只要有人动了我就会收到警报。走,我们去看看。”
黑矛是男人的机甲,为了保密,它被男人放在了最下面的底舱,除了他们两个人,就只有这艘偷渡船的船长知道,而那位船长先前又说怕男人偷东西而坚决要求人货分离——那位船长似乎是见财起意了。
…………
…………
两人脚下的底舱。
黯淡的明黄灯光下,冰冷、零乱的底舱中堆放着许多杂物,这是一个有着足球场的面积、歌剧场的高度的空间,里面散布着许多报废的机器人,有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货物、也有一些用空降网包得严严实实的走私品,最引人注目的是单独放在左角落的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高达二十余米的人形物体,哪怕它表面盖着厚厚一层黑色毡布,光看它那充满棱角和美感的凸起,也能判断出那是一架人形机甲。
此时凌乱的底舱中正有两个一脸猥琐的精瘦男人在翻找着些什么,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搜索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离两人几十米,毡布和机甲两腿形成的黑暗中,一个像抱着婴儿一样抱着一个金属箱子的黑衣女人正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一脸惊恐,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