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听谢见君一分析,讷讷地点头,似是想起什么来,他忽而压低声音,“满崽、满崽上学一事儿、是不是也是那位大人帮的忙?”,他之所以这般猜测,也不无道理,前日季宴礼说起百川书院招小哥儿时,谢见君还是一脸为难模样,只今日拜完师,连宅子同满崽上学的事儿便都迎刃而解了。
果不然谢见君瞄了眼,趴在床榻上数自个儿小金库的满崽,低低地道了声“是”,见小夫郎满目愁容,他抬袖拂去他眉间的“川”字,“没事,一切都有我呢。”。
话虽这般说,但云胡心头的忧虑并未消减半分,夜里还梦见谢见君被那位大人连累下了大牢,吓得他半夜起来,跪在窗前向神明祈祷了好些时候,早起时眼圈黑得似是被人恶揍了一圈,浮肿得不成样子。
等秦师爷驾着马车过来时,他眼眸上揉搓着谢见君特地吩咐厨房煮的白水蛋,才稍稍见好一点。
三人穿戴整齐,上了秦师爷的马车。
一路上,谢见君和秦师爷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闲聊,只觉得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两刻钟,缓缓停了下来。
说是一进小宅子,实则是个呈南北布局的小四合院,迎门建素朴影壁一方,右转至前院中,院南一列屋舍分别为书房,会客厅和两处卧房,其西侧是杂物舍和府里下人们的住所,即便是下人住的地方,也不输他们在衢州时租来的那处小院,东侧则又是两间正房,以连廊衔接,绕过正房,还有一处经久没有打理过的院落,整个四合院以青砖砌之,即便闲置了这么多年,仍不见破败,可见当年建造时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们从宅子里复又绕了出来,方才注意到,这地儿离着百川书院极近,前门是繁华的官道,后门往外走,便是烟火气满满的集市,想置办什么东西都方便得很。
“这样、这样的屋舍、怕是租金不便宜吧。”,云胡扯扯谢见君的衣袖,面露难为情道,这可比他们预想的宅子,要好上太多了,他前两天还偷着跟会馆小二打听过,光是会馆所在的地段,一年就要三十两银子呢。
(二更)
早先在过来的路上,谢见君便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下也只是拍拍云胡的手背,让他带满崽去一旁歇着,自己将屋舍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后,便寻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秦师爷,说起租金的事儿。
因着先前就得了尚书大人的叮嘱,这会儿听谢见君提出付租金,秦师爷并不意外。
他略一沉吟,“晓得谢解元您带着家眷来上京辛苦,若您执意要付这掠房钱,便是一年为三十两,您瞧着可还行?”。他合计着,这三十两在上京算不得什么,高门子弟在寻花问柳之巷听曲儿,一晚上便都挥霍近百两,但对他们这些远道而来会试的举人,已是咬咬牙才能勉强接受的价钱。
但谢见君只稍稍一犹豫就应下了,这儿地段实在是好,他若是去牙行,一年三十两的掠房钱,怕是要被支出皇城五里开外了。
利落地起草了租赁的契约书后,他同秦师爷约定好付这掠房钱的日子,转而接过沉甸甸的黄铜钥匙,热热闹闹地回会馆里收拾好家当,带着云胡和满崽就搬了过来。
本想留秦师爷喝杯茶,奈何他还要去百川书院帮着送尚书大人的举荐信,故而匆匆告别。
被打包起来的行李重新收整,这一通忙活,又是大半日过去,眼见着四合院里有了烟火气儿,云胡跟着担心了数日的愁容上终于见了笑意。
他望着眼前尚且还光秃秃需要自己费心打理的小院,只觉得心中欢喜犹如滚滚洪水,翻涌而出,其实不然,只要有谢见君在身侧,即便是住在福水村那样的破旧草屋里,他亦是觉得满足。
“如今有田税的五成分成和膏火银,咱们来上京就不做豆腐了。”,刚搬完行李的谢见君,骤然凑过来,接过小夫郎手中的扫帚,将自己打从衢州走,就一直在考虑的事儿,莞尔说给他听。
“诶?”,云胡微微一怔。
“这几年,我在外求学,家中事儿都是你在操劳,现下也该休息休息了,左右日子不会比眼下过得更差,云胡,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有我在,不用再担心吃饱穿暖的生计了。”,谢见君诚恳道。
做豆腐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二人每日卯时就得起,从磨豆腐到煮豆浆,忙忙碌碌一两个时辰,他去学府上课,云胡留在铺子里招待客人,他回来得晚些,小夫郎还要自己收拾一天用下来的杂物,酷热严寒,不曾有一天歇息过,这些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故而决定带他们一起来上京时,就想着抽机会同云胡细说,碰巧得了机会能在上京落脚,他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皆娓娓道来。
乍一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云胡一时没回过神来,半晌,才懵懵地点头。
“我能种花吗?”
“可以”
“我能在这儿开一片菜园子吗?”
“可以”
“我能”
谢见君出声打断他,“云胡,你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作为
你的夫君,应该给予你的,从来都不是允许。”。
这下子,云胡愈发懵懂了,好半天,他脸颊上绽开了一抹如孩童般天真满足的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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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落脚的地儿,转日起早,谢见君将满崽从被窝里扒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