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君好声好气地劝慰了两句,见大虎爹不似方才那般气急败坏,才裹着谢礼自家里拿来的被子回了家。
云胡早已烧好了滚热的水,只等着谢见君回来。
那会儿听回来找麻绳的村里人说谢见君下河寻大虎,他便担心地不得了,又因着满崽睡着他走不开,急得在家里来回踱步了好几遭,才想起来烧些热水,待他回来好泡上一泡,暖暖身子。
谢见君累极了,冻得僵硬的身子一浸入温水中,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似的,抬手都软塌塌的。
刚从河里摸上那把小银锁时,他这心都漏跳了一拍,虽说从前新闻上总说河里淹死孩子,可真要自己碰着这事儿,总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就连满崽,晌午那会儿,他刚从河里将小家伙提溜起来的时候,也吓得冒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想照着他身后来两巴掌,忍了又忍才没得发作。
这临着过年,可得将身边这些个娃娃都给看顾好。
他半个身子依靠在木桶后壁上,倦得哈欠连天,眼皮子似有千斤重,白茫茫的热气蒸得人昏昏欲睡,脑袋一沉,人就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水还是热的,他只当是自己累坏了,闭了闭眼,正要擦洗擦洗身上,云胡推开堂屋门,垫着脚,提着一桶满当当的热水进来。
“你、你醒了?”他将热水提到木桶前,小声问道。
“嗯,醒了”谢见君打了个哈欠,“我这是睡了多久?”。
“快、快半个时辰了”,云胡掐算了下时间,他一桶热水要烧上个一刻钟,前前后后的,他给谢见君换了有三岔热水了,脚边的是提进来的第四桶。
“竟是睡了这么久,我还当是只一盏茶的功夫呢,”谢见君惊诧道,垂眸瞧见云胡刚提进来的木头,他试探着开口,“云胡,你这一直在给我添热水吗?”。
“我、我怕你睡熟了、水凉、冻着”,云胡说着就提起手边的木桶,往温凉的水里倒,被谢见君一把拦住,他有些不解,“你今日、今日受了冻、多、多泡会。”
谢见君轻笑,“已是不冷了,再泡下去,恐怕都要同那干菌子似的泡发了。”
听出他话里的打趣,云胡脸颊红了红,“我、我煨了姜汤、一会儿、你出来喝点、”
“好,你回去歇下吧,这里我来收拾,你今个儿也折腾累了。”谢见君浅浅地应了声,催促着云胡去休息。
云胡微微抬眸,见他濡湿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鬓角滴下的水珠,潺潺滑过修长的脖颈,落在裸露在外的胸膛上,整个人依靠在浴桶边上,透着十足的慵懒劲儿,让人挪不开眼。
只望了他一眼,云胡立时又垂下脑袋,他咽了咽口水,“你、我、我先出去了。”,不等谢见君回神,人已经出了门,那副仓皇而逃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
谢见君倒是没寻思这么多,他抹了把脸,赶着水还没彻底凉下来,擦洗干净身子,泡了这一会儿,只觉得骨头缝儿里温和下来,不似方才那般,渗着冷意。
今日前前后后的事儿太多,他也顾不上琢磨,在灶房里喝着姜汤,将头发烤干后,才回了卧房。
云胡和满崽已经都歇下了,卧房里只余着一盏昏黄的烛灯,微微摇曳。
他吹灭烛火,探了探脚边取暖的汤婆子,许是云胡方才复又换过了热水,两个汤婆子都热腾腾的,他重新塞回被子里,给二人掖紧了被角。
一碗姜汤尽数驱散了身上的寒气,直至入睡,这胃里面都是热辣辣暖和和。
————
因着今日折腾得全村出动的事儿,大虎挨了他爹好一通鞋底子,哀嚎声大半个村子都能听见,可谁也没去帮着求情,连着几日,他走路都一瘸一拐,小石头也没能逃脱,一对难兄难弟被满崽笑话了好几天。
有这茬子事儿在,自家父母看孩子都看顾得紧,一时河边冷清了不少。等到河面上冰层结得厚实了,满崽也不敢提想去滑冰的事儿,就连谢见君问起,他手捂住身后猛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去了。
谢见君见状,只当他是那日落水吓着了,还同云胡商量着,带满崽去了趟镇子上给买了糖葫芦。
满崽一手糖葫芦一手蜜枣子,吃得满嘴都是糖渣,一整日,脸上的笑意都未曾淡过。
村子里又下了两场大雪,将麦田盖得严严实实,福水村的人家也都红红火火地备起了年货。
谢见君穿来这里的第一个新年,如期而至。
一进腊月,日子过得飞快。
省吃俭用忙忙碌碌了一整年,手里也都攒下了点银钱,这临着年节,大伙儿置办起年货都敞亮了不少。
起早,天将将亮,谢见君就背着竹篓去村里孙屠户那儿排队买肉。
院子里,乌泱泱的村里人站得满当当的,各个都是一脸喜意,正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唠着家常,无外乎就是四周村里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儿,反正干站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这听一嘴,那说一句,待回了家,
再跟自己婆母妯娌絮叨上两句。
“见君!这儿!这儿!”
他头着前脚刚迈进院子,来得早些的福生就冲他招招手。
“哎,来了!”,谢见君应下一声,将身后背着的竹篓褪下来,侧身穿过密密匝匝的人堆,快走到跟前时,才瞧见柳哥儿也在,他笑着冲柳哥儿点点头,二人浅浅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