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早又在麻将声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这是他的邻居陈立发明的一件新式武器:把狐朋狗友一齐召来同你“玩”。
他们也算是一帮大学教师:整天发愁没地方赌钱打麻将,有人拱手相请,正好求之不得。
你可以得罪陈立,可总不能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其中就有尹毛的爹。
你知道这些人几乎成年累月就生活在麻将里。只要听说有麻将打,眼睛立即发红;谁要不让他们打麻将,眼睛同样红得要滴血。这就像狗和猫,别看平时挺温顺,但你最好不要在它吃食的时候惹它,否则照样咬你个出血不止。
好在儿子一夜酣睡如泥,对通宵的麻将声混然不觉。也就算了。
不算,又怎么样呢?
这天前妻林朋又从麻将城赶过来看儿子了。她说她一天至少有二十三个小时心不放在胸口。
想想也是,为了前夫和早早问日分得一个窝,还得不时扮一扮家庭主妇的角色。当老婆的总不能成年累月地在外面“出差”,不露面儿。
一进门,林朋就看见了“家”里堆积如山的一种名为《色情》的书。不少书被水浸过,泛这不,起了皱,让人联想到房事后产生的那种遗迹,看上去更有“色情”味儿了。
章早解释说是出版社约我写的,并给了一部分托我帮他们代销,有三成的回扣呢,销不了的再还给他。
林朋对前夫的话起了疑心。她估计订阅上没有这么多好事(有也轮不到他章早)。她是搞文化工作的,多少晓得点行情。但毕竟是离了婚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也不好像从前那样放肆地说什么。
早早儿,尹间带尹毛上来玩,一说话就全给漏了馅儿。
他没看见章早频频向他使去的眼色。抑或看见了,装没看见。
章早屋前目包销这批书的事还欠着他两千元“贷款”。
早早只好听着林朋痛心的埋怨,一声不吭。要放在以前,不骂他个狗血喷头才怪呢。也许这就是玩离婚游戏的好处。
尹间则永远是一副似笑非笑、觉没睡醒的表情。他不慌不忙和林朋搭起话来。
--听说你们苏北T市是麻将城呵?
呶,你问他,林朋指着章早说,他写了一本破书,《疯狂麻将城》,得罪了T市,蹲不下去了,逃到水江来,把我丢在那儿受罪。
你还没调过来呵?尹小眼睛转转去。
工作过来了,户口还没过来,章早忙抢过来说,其实一本书有什么大不了的?苏北小县城小见识。我。着好玩,你看着好玩就行了呗。麻将城有什么不好?不晓得我这本书给它增加了多少知名度,还恩将仇报整人呢!要我是市长,就顺水推舟把T市真搞成个麻将城--赌城,保证发肿了!
你怎么不当市长的?林朋嗤之以屏住书,书,你这辈子就倒霉在这个书上。
那你弄点麻将到这儿来卖卖嘛。尹说。
麻将?哪个鬼要?林朋冲冲地。
我有个同学在山东一个。化娱乐公本当经理,前两天还打电话来,说要进两百副麻将。他还寄了几只样品,我去拿。
不一会儿拿了上来。林朋一看,说这种麻将在T市三十元一副就买到了。
山东那边五十元吃进。这生意。做做。尹不急不忙。
乖,一副赚二十元,两百副是……是多少?林朋激动地问章早。她对数字游戏永远算不清。
不这小偷单吧?章早吃过一次亏,心里毛毛虫就多了,山东人为什么不到T市直接去买?还有,山东的样品好像是有机玻璃的,在水江正规商店里卖九十几元呢!T市那种三十几元的麻将是仿有机--实际上是塑料做的。以前我跟人家带过几副,有一股臭塑料味儿。
你懂什么?林朋说,我认得那里。个麻将厂的厂长,他们做的就是有机的,出口的,我以前找他买过一副,也就三十几元钱。
这就对了,尹笑咪咪地,有熟人才好做生意。你们可以私下给这个厂长一吊钱,这样你们还赚三吊钱。这三吊钱我一分钱不要--和你们第一次做生意,让你们得个甜头。以后生意还多呢,做成了我们再分成。主要是看章早弄书弄亏了,想帮他一把。
章早、林朋听了自然是感激不尽,连连点头称是。林朋指着章早:是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弄书之前还跟人商量商量沙!一声不吭,想闷声大发财呵?
你要是事先问我,我就劝你不要弄,尹说,现在哪有人读书?打麻将的倒是不少。再说那些开书店的都有暗道--全靠搞黄书发财。前几天我还在文联办的一个书店里弄到两套原版的《金瓶梅》,五百五一套呢。
现在在家吧?章早忙问。
哟,听到金瓶梅来神了,眼睛都发绿了!林朋立即予以嘲讽。
昨天都送人了。尹说,有时候送钱不方便。送这玩艺儿效果反而好。我不早说?章早喊起来,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你不早说还是我不早说?
哟,看早早样,急的,比丢了老婆还痛心!林朋又刺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尹阴笑着说,都是结过婚的人,看看也没什么意思。
嘿嘿,你就看那个呵?
除了那个就不值钱来。洁本金瓶梅到处有得卖,就二三十元钱一套。你只要把删掉的那些东西抄下来印去卖,保证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