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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用耳朵听也觉得这个场面十分荒谬,燕衡依旧搭着眼睛,白唇将动不动,想要笑,但又累。所以最后他还是很收敛地没有幸灾乐祸。
说来,这幅场景的确可笑。崔向舟尽心尽力却吃力不讨好,不仅得罪了人,反而被尽忠的对象怀疑,刀架脖颈。
崔向舟活得也憋屈。
但燕衡并不同情他,反正两人走到这一步,都是彼此各选的路,没有后悔可言,亦没有回转的余地。
所以燕衡很清楚,崔向舟为自己说话,并不是真为了救自己。
思索间,崔向舟已经磕过一个头,自称知罪,又上嘴皮子搭下嘴皮子说了好一通。
不过,怀疑一旦产生,只有坐实了才叫人心安,因而燕晟手里的刀仍是不动分毫。
这时便有人出列,毕恭毕敬作了一礼:“皇上,臣有话说。”
听见陌生的声音,燕衡手臂动了动,挪开一寸,露出目光。他看不大清楚人,只能看出,那人胡子花白,鬓角处也藏有华发,肃容端正,看气质,俨然是一个重臣。
燕晟瞥向站出来的人,稍稍熄火地扔了刀,斥退了崔向舟。
“臣以为,安国公说的不无道理。”沈重山道,“燕衡此人生来顽劣,幼时便臭名昭着,身处高位却不束己身,罪行累累,漠视大楚律法,罪该万死也不为过。”
他态度一转,又道:“但也正是因为他数罪缠身,事关先帝,又关皇上清誉,更系多少无辜者,这等罪臣,可不是轻易处死就能平息的。臣以为,该将燕衡押回王都,交由刑部好好拷问,肃正律法还天家威严、还无数受害者一个清白。”
燕晟思虑少顷,端着手在沈重山周围转了转,道:“沈卿,你那亲亲外孙,可是和他勾结一党,至今下落不明。”
燕晟质疑的意思很明确了,沈重山也不是傻的,但他不屑于自辩,只道一句:“皇上知道,臣为大楚,忠心耿耿。”
不止他知道,整个大楚都知道。
沈重山十六岁中举拜官,为官四十余载,为官清正,铁面无私,大肆整顿贪官污吏,为多少百姓谋利谋益,堪与世家出道的解博士齐尊双儒之才。
甚至沈若翩死时,他都没为自己女儿说过一句偏私的话。
若没这样的身世厚历,燕晟自也不会有所顾忌,不说打不打算留他,削位贬官是一定的。而他继位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动沈重山的念头,就是因为此人算得上朝中股肱臣之一。
燕晟沉思着来回走几步,终于,他下定决心一定,郑重发话道:“好!那便押回王都。袁知策何砚,给朕好好看着,若人在你们手上跑了,全家脑袋都别想要了。”
被点到的两人站出列,齐声道:“微臣领旨。”
这场闹剧结束时,天已经微亮了。折腾一宿,顾不上祷国仪式,文武百官大多回去补瞌睡了。但经历这么一遭,有的是人睡不着。
燕衡被关在行宫地牢。
地牢潮湿,本不该有蚊虫的季节,却成了各种嗜潮飞虫的栖所。
这地牢还没关过人,燕衡算第一个,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算幸运还是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