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都到庭州,从庭州到肃州,再从肃州到均州,最后又回到王都,这一步又一步,如今我就站在你跟前,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同我敞开心扉。”谢承阑仍旧背对他,只微微侧首,不肯给他一个正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语气和笑容,真的很虚伪。”
燕衡还是装糊涂,叉手抱臂靠着兵器木架:“谢兄都没回头瞧我,又怎知我是笑着的?”
“因为你总是这样,”谢承阑清朗干脆道,“每一次。”
燕衡低头闭眼,抬手揉眉,叹声道:“谢四啊,你真的很难搞。”
“我没有求着你。”谢承阑步步转身,撕掉脸上的伪装,“哪怕那日在肃州,你真的将我杀了,我也无话可说。”
燕衡歪头抵着木架,视线平静下巴微仰:“你真的想死吗?”
“你真的想我死吗?”
“有的是人想你死。”
谢承阑快声打断:“我问的是你。”
这次燕衡没有立刻应声,和他对视了好半天才撇开视线,淡声道:“你知道答案。”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同我商量?”谢承阑微微握拳,阴着脸,“你是觉得,我势必与你两立?还是你就那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没有为什么。”燕衡漠然道。
硬要说,也是燕衡自己独断专行惯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别人交涉密谋,哪怕这些事崔云璋他们无一不晓,燕衡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的,他只是需要借他们的手而已。
他起身朝谢承阑靠近一步,隔着半臂的距离施手给他整理肩膀的褶子,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谢承阑已经死了,如今这天下再无此人。”
“今晚我差人送你回均州,或者你不想被关在那一方天地,要去别的地方,我也放你走。”燕衡条理清晰地说着,“但我该提醒你,江淮一带全是皇上的手眼,要走就走远些。不过,你若执意要走,白鹤得跟着你。”
“非是监视。”他抬眼补充,恰好对上谢承阑投下来的目光,于是又神色自若地低下头,叫人瞧不出匆忙的端倪,“形势特殊,若有个什么,你手底下那个叫方清河的,神经大条怕难以察觉,可我的人心思细腻惯了,比他靠谱不少。但山虎走不开,若有意外,白鹤可调派的人手是除山虎外最多的。”
谢承阑眉毛微皱,眼睛投光,耐人寻味道:“王爷这是竭力护我周全?”
“刚刚分明都已经挑明了,谢兄这时候又糊涂了,你现在能站在这儿,也该明白,我自然是不想你死的。而且,”燕衡微微一笑,被治得服帖似的又开始以玩笑口吻,“我既接手了这个烂摊子,就该对谢兄负责。”
“王爷这话当真?”
“我向来说话算话。”
谢承阑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伸手置于烛台底下晃了晃,眼瞧着手指的影子和烛台底的影子融为一体后,他凝声问:“王爷听说过灯下黑吗?”
燕衡眉毛一挑眼皮一跳,有个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