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光熠熠,万家灯火在脚下汇成河,交相辉映。
且惠把手插在口袋里,觉得肚子有点饿,正要回去吃东西时,啪的一声,栈道两侧忽然灯光大亮。
原本只有两盏路灯,还被小虫子围住了大半,她没看清,来时光秃秃的栈道,此刻已铺满了大大小小的茉莉,难怪总觉得有股清香,却又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她低着头,一路赞叹着走过去,也不知道都秋天了,开得这样好的茉莉花是哪儿来的?数目还这么多,雪花一样洒在路上,缠绕在扶手上,盛开在她的眼底。
且惠哇了几声,再抬头时,栈道尽头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逆着光,看不清面目,隐约照出一个英俊的轮廓,几乎要与山光月色融为一体。
她紧走了几步,才看清楚那是沈宗良,他抱着一捧茉莉,穿整套的顶级羊绒料西装,领带饱满地系在脖间,一丝不茍的模样,随时都能去演讲台上发言。
行至一半,她又顿住了,才意识到他八成是要求婚。
且惠脸上滚烫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起来,目光上下扫了一遍自己,和沈宗良一比,她穿得好随便,乳白色的抽绳冲锋衣,底下一条浅灰百褶裙,一双运动鞋。
沈宗良就站在那儿,指了指栈道下方的别墅区,“小惠,我选了很多地方,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跟你求婚,将来你一回家,就能想起我对你许下的承诺,蛮好。”
且惠也看了一眼,她开口有些艰难:“那么你要许什么呢?”
沈宗良讲得倒很顺畅,像是提前排练过很多遍,他说:“我将忠诚于你,以你为重,倾尽全力爱护你,照顾你。”
“都不加个永远,没诚意。”且惠听得心口一热,脚后跟晃动了两下,低头挑他的理。
沈宗良笑了下,大步朝她走过来:“永远这种词太虚无了。只能说我活一天,就做到一天,做好这一辈子,如果这样算的话,也可以说是永远。”
他越来越近,且惠紧张地用手指绕着腰间的抽绳,眼看他已经到了面前,徐徐地屈膝跪下,从绿色的藤叶里拿出一个绿丝绒盒。
它们是同一种颜色,掩藏得那么好,且惠站在旁边都没发现,她盯着沈宗良打开,高纯度的全美方钻在那一刻放出万千光华,熠熠闪动在灯光下。
她忍不住张圆了嘴,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失态,抿了抿唇:“什么时候买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沈宗良回忆说:“钻戒是提前半年订好的,设计师的档期很难约,那个时候”
且惠接上他的话说:“我们还在闹别扭,不是吗?”
“我们吗?”沈宗良像听了一个笑话,他摇摇头,“只有你,小惠。我从来没觉得我们有过什么别扭。分开这几年,也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过是你要读书,要工作,我得尽责任,稳住大局,各有各的事,彼此暂时不适合在一起而已。”
且惠的鼻头酸了酸。
他好会叙述,三言两语就给她犯下的错昭雪平反。
好像那些年的分离,都只不过是书页上的一粒灰尘,轻轻一掸就挥开了。到头来,书还是那本书,光洁如初,还是可以放在床头,一翻再翻。
她忍着泪意点头,“是,我们没有过矛盾。我在读书,在香港工作,在照顾妈妈,你也有你的义务。”
沈宗良笑了,为她这么的通透、伶俐、乖巧。
他说:“我想了很久,认为一切都不能出岔子,劳师动众。花要最新鲜的,地点要标志性的意义,时间要卡得刚好,所有的环节都那么重要。但是在飞回来的路上,我又想,错了一两个细节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你在这里,不是吗?”
从他单膝跪下起,且惠的脑子里就空空的,树梢上被风卷来的虫鸣和鸟啼都失了声,她只知道用力地点头,眼中是水雾连天的湿气,他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
沈宗良看她这个样子,声音放得更轻了:“小惠,现在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把你剩下的人生都交给我,好吗?”
“好,好,我交给你,我把我的心,把我的六十岁,把我的所有都给你,都给你。”
且惠凌乱地说完,激动地用手捂着嘴,转到了另一边,低头抽泣起来。她没有丁点经验,不知道这个时候要扶沈宗良起来,更不知道要伸手去戴钻戒。
沈宗良的腿跪麻了,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自己扶住了开满茉莉的栏杆。
且惠这才去搀他,哭哭笑笑地问:“不要紧吧?”
“没事,血液不循环了。”沈宗良说着,拉过她的左手,从丝绒盒里拿出那枚切割完美的钻戒,月色下,像一块小小的、诱人的方形冰糖。
且惠看着它被顺利无碍地推到底,刚刚好的尺寸。
钻石星星点点地闪耀在漆黑的天幕下,像她的泪眼。
沈宗良执着她的手,低头看了又看,拇指不住地抚摸过去,像欣赏一幅失传已久的字帖,久久不舍得挪开眼。
末了,他牵起她的手来吻了吻,又将她抱到了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好了,这下不能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