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妍心直口快,看向宋秋瑟,道:“你母亲不是三年前死了吗?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宋秋瑟当然记得。
母亲死的时候,她是十四岁,不是四岁。
她不仅记得母亲死时的惨状,更记得母亲年轻时的一颦一笑。
三年前,浔阳侯府那一场动乱,死的不单单是侯府满门,还有借住在侯府里的母亲。
李暄妍道:“听说母妃当年在闺中,与家里姐妹们关系十分和睦,可惜了……”
明姑姑听着这话一直绕着死人聊,生怕万一说到悲痛处,见了哭声,急忙出声打了个岔:“公主今日是不是约了好友去梅苑赏景?时辰可还来得及?”
“放心,误不了时辰。”李暄妍用完茶,转头对宋秋瑟说:“你同我一起去吧,如今梅苑的花开得正好。”
不等宋秋瑟开口,沈贤妃先帮她拒了:“秋瑟不去,你也别玩太野,记得早些回宫。”
李暄妍有些不赞同:“母妃总喜欢把人圈在身边,表姐此番回长安要议亲,成天闷在宫里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我出去多见几个人呢。”
沈贤妃含笑轻斥:“你这孩子,真是骄纵坏了。”
她不是真的动气,却也没有松口应了女儿的请求,最后,被缠得没办法,沈贤妃道:“秋瑟刚回长安,理应先回家祭拜父母,你们以后有很多机会一起玩,不急在一时。”
李暄妍这才作罢。
宋秋瑟一直没什么话,她只在早膳后用了一盏茶和半块糖酥,便安静的坐在桌前,不再有别的动作。
乖巧、听话又漂亮的人,到哪都不会惹人生厌。
李暄妍急着去赴约,很快就走了。
沈贤妃温声道:“你们宋家留在长安的宅子没有荒废,本宫一直派人悉心打理,车马已经备好,就在宫外,让明姑姑陪你一起去。”
马车辘辘,走过天街。
宋秋瑟用扇柄将帘子挑开一道缝隙,窥探着长安城的风光。
意气少年打马过,桥边柳树轻摇,显得格外袅娜多情。
宋秋瑟都快忘了,她自己也是在长安长大的。
安邑坊,宋宅。
宋秋瑟下了马车,缓缓走到大门前,果真不见半点荒废,门前的白石是新砌的,朱门半旧,却也有补过漆的痕迹。
门匾上“宋宅”二字运笔雄劲,一副大家风范。
宋秋瑟怔愣了许久,喃喃道:“当年……”
当年许多事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明姑姑接上话:“当年……记得宋宅是很热闹的,我有时候出宫会专门绕路来瞧一眼,替娘娘捎几句话给你母亲,她们姐妹关系很好。”
宋秋瑟回神,轻声道:“是啊,曾经我们家人丁很兴旺的,我还有三个叔伯,四个堂兄,都很疼我……”
只是,如今都不在了,只剩下一尊尊冷冰冰的牌位供在祠堂里。
他们都是战死的,她最亲厚的三堂兄,死去那年才十七岁。
明姑姑叹息:“宋家满门忠烈,姑娘身为英烈之后,应当身感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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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瑟心里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淌出了一片鲜血淋漓,她的至亲死得一个不剩,宋家仅剩她这么一个孤女,世人却以“荣幸”二字形容她。
面对故园清冷,宋秋瑟苦笑了一下。
世人如何议论,她是管不着的。
宝台寺清修三年,诵经无数,她的体性柔和了不少,不会轻易迁怒,也不会自伤。
“走吧。”她举步迈进了宋宅,宗祠外的柳枝被风拂动,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扫。
明姑姑隔了好一段距离就停住了脚步,道:“我非宋氏族人,不好冒犯宋家先祖,姑娘自己去吧,我就在此等候。”
宋秋瑟道一声:“有劳姑姑。”便自行往宗祠走去。
其实宋家的地位并不显赫,宋秋瑟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只做到了副尉官职,一个六品小官,在长安城里,就像只不起眼的蚂蚁,没人会拿他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