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起身,拨开床前的纱幔,果然见李暄妍踮着脚尖朝她跑来,洒金的红裙摇曳,她笑着扑在床榻边,握了宋秋瑟的手,开心道:“你果然没睡,终于回来了!”
宋秋瑟起身,周全了礼数,然后打量着李暄妍的面容,与记忆中相差无二。
其实她本不应该认识李暄妍的。
当年圣旨一到,沈贤妃生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当日便亲自送了她去宝台寺。
彼时,李暄妍正在宫里病得起不了身,二人羁绊虽深,却缘悭一面。
再一年多之后,李暄妍养好了身体,许是对她好奇,竟偷偷溜出宫,带了几个侍从,跑到宝台寺来看她。
当然,不出一天,公主就被捉回宫了。
不过,那个夜里,她们同住在一间寝舍中,抱着同一张被子,抵足而眠,一起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许多话。
“可算熬到头了,以后再也不用在那粗衣恶食的地方受苦了。”李暄妍道。
对于宋秋瑟而言,那一夜,是弥足珍贵的温情。
可对于李暄妍来说,那一夜印象最深刻的是粗糙的被褥和低矮的房梁。
李暄妍:“母妃给你准备了许多衣裳首饰,你可看见了?喜不喜欢?”
宋秋瑟笑道:“劳贤妃娘娘和公主费心了,都很漂亮,我很喜欢。”
李暄妍一挥袖:“你太见外了,喜欢就好,以后只多不少。”说罢,她举起手里的花灯,摇了摇,道:“你看,太子哥哥帮我从灯楼摘下的绣灯,好看吗?”
方才公主在外头向沈贤妃展示她的花灯,没有得到想要的夸赞,便又拎着来找宋秋瑟了。
宋秋瑟道:“极美。”
这是实话。
李暄妍手里的是一盏无骨灯,通身没有骨架,工匠通过特殊的技法将其拼接,花灯上的图案是针刺的,复杂精美的纹路少说也得几十万针,容不得半点差错,点亮后,透光留影,轻巧绰约。
李暄妍拨弄着花灯:“你是识货的……这灯我惦记一年了,去年那盏让给了九妹,我难受了许久,太子哥哥便答应我,今年一定替我赢下此灯。”
宋秋瑟靠着引枕,袖中的手指瑟缩了一下,她开口道:“太子……”
李暄妍不知道她和太子那段过往,沈贤妃不可能把那种事说给女儿听。
所以,在李暄妍的意识里,她与太子之间毫无干系。
宋秋瑟这一迟疑,李暄妍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对太子好奇,顿时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在我那些不着调的兄弟里头,太子哥哥算是最出尘不染的人了,持重如金,温润如玉,放眼整个长安,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了。”
宋秋瑟缓缓道:“我来的时候,见着太子殿下了,他在望仙门点灯。”
李暄妍兴致勃勃问:“你见着了?是不是仪表堂堂,萧然脱俗?”
宋秋瑟摇头,道:“那么高,那么远,怎么看得清?”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听围观的人说,太子殿下点灯是为了祈姻缘。”
李暄妍“哦”了一声,有点不以为然,道:“太子哥哥确实正在选妃呢,不过,我看他一副兴致缺缺,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应该不会特意跑到望仙门祈姻缘啦。”
不怎么上心么?
宋秋瑟心底一嘲,他那个人,一向漠视情义的。
李暄妍喃喃自语:“长安许多世家女私下已探知了太子心意,不再肖想太子妃的位置,另行婚配了……也不知最后谁能入了太子哥哥的青眼?”
宋秋瑟心道,是啊,不知最后谁会是那个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