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有些粗暴的用新换的纱布,重重地躺倒在草席上,单手捂住双眼,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留下。
内心的自责和内疚远比□□的疼痛更加让她难以忍受。
安娜不能接受三个月前还是宫廷教士受人尊重的神父沦落到如此地步。
本就是主教换人的敏感时间,安娜目睹无数高阶教士来拜访神父,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候选的两人中,安娜非常认同主张教义改革的那位大主教候选人的理念。
她偷偷跑去听了那人的宗教宣讲,结果被主教候选人在讲台上认出,询问她对改革派理念是否认同。
周围高涨的热情与相似的理念冲昏了安娜的头脑,等反应过来,马修斯弟子支持改革派的说法已经传遍整个上流圈层。
安娜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她极力否认与神父的关系,可是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马修斯神父没有斥责她,仅仅是如往常一样宣布自己的中立位置。
这个举动惹恼了保守派,在保守派的主教上台后,神父就被下放到这个偏远村庄。
安娜一直等着马修斯神父对自己的斥责与惩罚,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神父只是坦然的收拾了衣物来这里上任。
如果不是安娜强烈要求跟着过来,马修斯神父甚至已经安排了一位友人照顾她,让她可以在国都过着安稳的生活。
从小到大,神父都对自己毫无要求,既不要求自己刻苦学习,也不要求自己为他争夺荣誉。
安娜在陷入昏迷前秘密糊糊想着,似乎每次问他,答案永远都是
“你开心就好。”
马修斯神父,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你又为何收养我?
当天晚上,安娜就病倒了,她双颊通红,胸口急促的喘息。
汗珠不断顺着身体滑落,身下的亚麻色床单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
她将自己默默缩进单薄的被子中,牙齿关节不住微微发颤。
好疼,好疼,从骨头里渗出的疼痛席卷全身,腹部宛如刀割。
高烧折磨的安娜神志不清,她陷入一片虚无与恐慌中,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再也见不到神父。
神父,你在哪里?
在危机感的促使下,安娜翻滚着朝着木板门爬去,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颧骨一片通红,眼中充斥着泪水。
安娜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对自己的死亡不抱有恐惧,更让她悲伤的是神父要从此孤身一人,没有人照顾他。
安娜倒在离木门不到一米的距离,猛烈剧烈的高烧加上连日的疲惫,身体承受的腐蚀溃烂最终让她再也无可支撑。
湛蓝的眼眸死死盯着被自己亲手用木板抵住的房门,失去生机。
夜晚,马修斯神父专心致志在随意找的木桌上写着手中的报告,为这个他待过的时间最久的位面撰写评测结果。
观测者身体经过生物机械部的改造,寿命要远高于普通人类,但是他们仍然会衰老,会遗忘。
马修斯作为资深的观测者,本应该对走过的位面秉承着绝对理性的论述,但是当往事一幕幕回溯,安娜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到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与笔下的记述交织,让马修斯的报告都带上一分柔情。
“尽管他们尚处于文明启迪时期,尽管愚昧与迷信充斥世间,但科学与真理的萌芽正在逐步生长,我相信在此地,理性会取代迷惘,科技会引领前进,每个人终会成为自己的主宰。”
“危险等级:极低”
天光大亮,马修斯满意的看着手中的报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报告化作光流飞入半空。
按了按酸疼的肩颈,马修斯暗想自己真的是老了。
不过安娜真的是个很听话乖巧的孩子,她总是会来给自己捏肩。
这次被下放,安娜也不嫌弃自己落魄,执意要跟过来。
马修斯有些骄傲又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