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上了大桥,黄浦江的水波翻滚奔腾着。
街上自行车不少,远处码头停着大大小小的货船、渔船。
再远一点,有一个很高的烟囱飘着烟,估摸是哪里的工厂。
耳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充满烟火气。
一个上坡,车夫下来把皮绳往肩上一挂,把着车头往前拉。
徐桂芳见状也跳下,上后头推车,劳动人民看不得别人太辛苦。
许思回头瞧她,小鹿似的眼睛眨了眨,徐桂芳贴心说,“你不下来,好好坐着。”
等到了桥堍平缓下来,徐桂芳才重新坐上黄包车。
*
许家离谢家不远。
只隔着一条黄浦江。
环境却天差地别。
如果俯瞰整个泽安区,就会发现黄浦江的那边小楼林立,有商场、公园、国营饭店,街道宽敞。
这一边,却是拥挤老旧的巷子弄堂,房屋狭小罐头似得挨着,小巷子错综复杂、细细窄窄。
给了二毛钱,徐桂芳牵着许思往家走去。
许家在的弄堂叫象牙巷。
前两天下雨,弄堂里青石板的路还好,有的地方没石板泥泞不堪,一不小心就踩坑里弄得满裤脚泥水。
有热心的邻里捡了破砖头或是木板扔在坑洼处垫脚。
潮热的空气里飘着饭菜味道,氤氲四缭。
徐桂芳牵着女儿慢慢往里走。
米色小开衫和小皮鞋跟弄堂格格不入。
更遑论那白嫩娇美的模样。
许思走进弄堂,就像一片白梨花瓣掉进墨池,惹眼得很。
弄堂里没有秘密,邻居早晓得许家的事,说是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是跟有钱人家抱错的。
别人都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这姑娘是金凤凰掉回了鸡窝。
真是退招水,侪等着看热闹。
所以她一出现,两旁屋头的窗子冒出一个个脑袋,嗑着瓜子张望。
“哟,长得蛮白嫩,嗲得哩。”
“莫说,到了阿拉这弄里,再白嫩也给磋磨勿了,你且等几月再瞅瞅。”
发廊的老板娘穿着改良过的旗袍,靠在门框上摇摇头,“金凤凰、银凤凰,就这模样保准还得往外飞。”
旁人酸道,“诶哟,兰啊,你这弄堂一枝花得给人让让名号哩。”
没见着这姑娘前,发廊的兰曼是象牙巷最标志出挑的。
“人家出众给人家有啥不行,总归不是让给你咯~”兰曼笑得风情,扭身回了屋里。
这能说什么呢。
老天爷就是不公平的,气也没用。
有些人漂亮起来就是毫不费劲,细软腰肢站在那里,鹅黛眉、樱桃唇,简简单单一件衣裳被美人肩撑起,白生生的,就能漂亮得跟香烟盒上的模特一样。
哦不,是比画报上的柳娇娘更活色生香。
显然,许家这寻回来的小囡就是其中翘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