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则安站在褚漫川对面,低眉敛眸,小声道:“师尊,弟子输了。”
褚漫川淡淡瞥他一眼,回他:“为师知道,也看见了。”
兰则安的心脏重重一跳,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师尊为何笃定我此战会输?”
“为师先前问你,你是否悟出了自己的剑道,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褚漫川声音清冽,像冰一样落在兰则安心头,让他登时清醒,须臾就回想起了曾经说过的话。
[弟子悟出自己的剑道了!]
彼时他信心满满,以为会挥剑便是入了剑道,君子剑便是他的剑道,全然没想过去请教师尊,去询问自己的不足。
“弟子……弟子知道错了。”兰则安自知理亏,他耷拉着脑袋,话说完时耳朵一片通红。
“在比试的擂台上,弟子才想清楚,弟子并没有修出自己的剑道,弟子的剑只代表了自己的道心。”一种难言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兰则安眼神顿了顿,语气迟缓,“弟子的剑没有剑意,尚且不知为何拔剑。”
“方才弟子强行出剑时,不知为何,竟有种失了神智的感觉。”纷纷扰扰的思绪混在一起,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让兰则安感到无比沉重,“师尊,为何弟子没有剑意,却能使出完整的青霄剑法呢?”
“怎么?你以为你上仙二层的修为是花架子吗?”褚漫川眼神轻傲,嗓音也很随意,“这么些日子就学会了一套剑法,若是再使不出来,以后出门在外,可别说是我褚漫川的弟子。”
“啊?这、是这样啊。”兰则安只觉得面颊发烫,不敢去看师尊的眼睛。
他还当是自己天资卓越,才能在没有剑道的前提下,使出青霄剑的杀招。但他却忘了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上仙,怎么会连区区一把剑都用不了呢?
他实在是过于自负了。
褚漫川饶有兴致地扫了他一眼,多少能猜到些现徒弟的微妙心思。顾及他的脸面,褚漫川很快移开目光,话锋一转:“算算时间,你入宗门也没多久,为师还未曾与你详细说过修士五道,今日便借着这个机会,若是你有什么不懂之处,直言便是。”
“是。”兰则安强作镇定,末了还扯出一个得体的笑。
“所谓修士五道,即医、武、法、文、器。”
褚漫川娓娓道来:“其中,医修便是以医入道,多数医修都精通炼丹之术,我们宗门医圣峰的峰主名曰解松风,乃玄仙巅峰的修为。第二,武修,今日与你对战的白翀便是武修弟子,他的师父是武道峰峰主钟恒,也是玄仙巅峰的修为,此一道尤为注重肉身的淬炼,与其对战要尽可能拉开距离,避免长时间作战。”
“第三,是法修。法悟峰峰主名曰何所以,乃金仙修为,你第三场比试的对手沈知节是他的亲传弟子。此一道最是看根骨和天赋,阵法、符咒均要集天地元素之力绘制而成,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沈知节……”
褚漫川眸光动了动,眉眼间悄然拢上了一层寒意:“他是火灵之体。”
兰则安倒是第一次听说火灵之体,不过这个词不难理解,他略一思索,就道:“师尊,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正好克我?”
“只是属性相克罢了。”褚漫川不赞同地看着他,“言辞要严谨,他可克不住你。”
“弟子记下了。”兰则安郑重颔首,“不过师尊,这个火灵之体,是不是意味着他只能绘制火属性的阵法和符咒?”
“是这样没错,但经由他手绘制出的火属性阵法符咒,威力至少会增一倍。”褚漫川不放心地叮嘱他,“届时你见机行事,莫要像今日一样莽撞,打不过就认输,日后再找机会赢回来便是。”
兰则安下意识看向褚漫川,当他对上那双专注的凤眼时,刚刚才降温的耳朵复又热了起来。
他心里有愧,尤其愧对师尊。
十七号擂台下的那些话历历在耳。
师尊只有他一个弟子,按理他应该像楚崖师兄一样,撑起藏月山的名声,但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就输了。
……还输得彻底,毫无还手之力。
当时他站在擂台上,听着下面没有间断的议论声,只觉得心里苦涩无比。
倒也不是生气,事实上那些人说的没错,跟楚崖比起来,他兰则安真的很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赛后师尊不仅没有问责,反而轻飘飘揭过此事,几乎没怎么提起,还安慰他日后再赢回来。
师尊竟如此相信他。
还对他如此好。
兰则安心潮翻涌,一种十分柔软的情绪在心口疯狂滋长,促使着他唤出那声几乎装满他脑袋的称呼。
“师尊。”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嗓子沙哑,近乎失声。
“这话还是楚崖跟为师说的。”褚漫川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神情还有些恍然,像是陷在了回忆之中,“他曾说,他相信自己不会一直输。”
兰则安眉心微动,眼中掠过一抹暗色,不过只是短短一刹就消失不见。
“则安,为师希望你能像楚崖一样,相信自己不会一直输。”褚漫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兰则安在他眼中,分明只看见了自己的小小影子,但听在耳朵里的,却多了楚崖两个字。
他压下那股莫名的不耐,仿若往常那般,答应道:“弟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