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愈是不开口责怪,她心中愈是怏怏难过。这难过使她哽咽,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谢玄待她好,她不知何以为报啊。
只垂着眸子,眼波流转之间,那一片雾气就要凝成水珠,就要透过翕动的长睫滚落下来。
只难过地听那人说话,“孤不愿你开口相求,却也不愿你做个石头心肠的人。你有血有肉,不是坏事。”
她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仰望他,泪珠儿在眼里打着滚儿,“大人不怪阿磐?”
那人笑叹,“你肯来见孤,孤已经很高兴,怎会怪你。”
她心中不是滋味,又问,“若阿磐不论对错,求大人放人,大人也不怪吗?”
那人点头,“你求我,我便会应。”
蓦然想起来从前谢玄的话,从前他说,“不能求王父,但你可以求谢玄。”
她的大人,从来也不曾变过啊。
阿磐恍然一怔,问他,“为什么?”
那人怃然笑叹,“因为你是。。。。。。”
默了良久,必也在心里斟酌了良久,良久才道,“是孤心里的人啊。”
他的话中含着无尽的叹息,就似那寒蝉凄切,似万里春流,听得人鼻尖一阵阵的发酸。
阿磐眸中盈盈含泪,小心放下孩子,正色朝那人伏地一拜。
那人怔然无言,好一会儿才道,“阿磐,起来。”
阿磐含泪笑,“我有话,想好好与大人说。”
那人的声音在这温黄的灯火里温润清和,那薄唇轻启,“你说,我听。”
好,她说,他听。
稳了稳心神,正色开口,“大人是阿磐见过的,最好的人。”
“阿磐心里,不知怎样感激大人。但庆幸,从也不曾背弃大人。”
“也庆幸,阿磐愿为大人进棺陪葬,但不曾在中山君面前宽衣解带。”
“南国十月虽困顿不得出,但中山君不曾欺辱,照看我们母子,亦是尽心尽力。因而,阿磐想求大人时,为的不是儿女私情,为的是中山从前的君王,君王要死社稷,为的是他于乱世对我们母子的庇护。”
“阿磐心中敬他,敬他是君王,是先生,是兄长。也感激他,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也感激他的护佑和善待。”
“除此之外,阿磐心里,只有大人了。”
“因而,一拜,是拜谢大人不杀之恩。”
“二拜,是拜谢大人成人之美。”
她看见眼前的人眸光温柔,水光弥漫。
她为那人斟了酒,朝那人举杯,“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