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朝野上下动荡不安,无数大人从睡梦中被管家唤醒,接见了这位特殊的宣旨人后,在马夫和家丁的簇拥下乘着车马往皇宫赶去。匆忙间还闹出来个笑话,御史大夫长孙璞瑜出来接旨时连鞋袜都跑掉了!
国师府较远,卫开霁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他给门夫递了拜贴,门夫是个精瘦干练的老汉,验了验没有问题,便让家丁开门,拱手一礼道,“老爷特意嘱咐,若是宫里来人,不必通报,直接放行,大人请进。”
“卫大人请随小的来”,一个机灵的小厮上前,恭敬引路。
在国师府,卫开霁可不敢摆架子让沈长清亲自来接,他跟着那小厮走在偌大的外院里,七弯八绕绕过几座华亭,穿过几处弧形拱门才到沈长清的书房。
“少爷早些时候已经在东厢房睡下了,老爷吩咐一切从简不要闹出太大动静,招待不周还请卫大人见谅,小人这就先告退了。”
卫开霁走入书房,沈长清端着一杯茶,坐在桌案后面,左手一下一下轻敲桌面,晃晃荡荡的菩提珠儿撞在桌沿,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沈长清坐着,卫开霁站着,缓缓摊开手里的圣旨。
“永安十三年春闱,京中三月阴雨,司天监告朕以祸起,朕感学子进京不易,不愿寒天下举子之心,遂修书扶褚山,恳求国师入宫主事。
“然,寡人终究眼拙,国师久不入世,朕亦无从辨起,竟遭歹人钻营,假冒国师入宫行刺,以致千年功业付之一炬。朕心哀痛,不可断绝。
“六宫之中,无人幸免,朕之储君,灰灭无余!朕悔恨矣,为时已晚,今留绝笔,告诸卿知:
“朕无兄长,只余一弟,是为平王。朕于危难之际,性命攸关之间,满朝文武无一人可救,唯平王救驾,携亲兵与那妖道殊死一决,寡人方得苟延残喘,弥留之际书此诏言,朕殡天以后,平王继位,诸位爱卿当尽心辅佐,鞠躬尽瘁。朕在天之灵,倍感欣慰,必佑我天齐万世太平。
“永安十三年,丁卯,颜安手书。钦此。”
卫开霁上前两步,倒转圣旨捧在手心,“请国师过目。”
见沈长清点头,卫开霁清了清嗓子,又道,“平亲王口谕,请国师明日早朝,商讨新帝年号登基大典及皇陵扩建一干事宜。”
沈长清不语,盏茶功夫后,他嗤笑,“礼赞官和工部该做的事却找【山人】,是何道理?”
“回去告诉你的新帝,老祖宗我年纪大了,操不得心,最好别再动那借我正名的心思,明日的早朝我会去,但很遗憾,我是去给新皇陛下添堵的。”
卫开霁卷起圣旨,恭敬一礼,道,“下官遵命。”
“退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下吧”,沈长清目送人走到门口,忽而轻笑,“别忘了提醒颜平,他需得守灵三日,在灵前继位。永安帝的灵柩可得多派些人把守,最好请几个和尚法师坐镇,否则——”
“我担心他成为天齐有史以来在位时长最短的皇帝。”
卫开霁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沈长清不疾不徐的那声“慢走,不送”好似一道催命符,让他先前在宫门口拦路的那股子勇气一泻千里,再支棱不起来,只得落荒而逃。
卫开霁苦笑,问此世间谁会喜欢当乱臣贼子?可颜平手里捏着他老母和妻儿的命!
他只好带着底下的兄弟们跟着颜平铤而走险发动事变。看着昔日的弟兄们兵戎相见自相残杀,他又如何不心痛?
可惜时也命也,形也势也,他劝过那些弟兄,是他们自己不识时务,以致白白命丧黄泉。
世事往往如此,哪怕再要好的人离世,短暂的悲痛过后,便将一切抛诸脑后,各人只顾自己的前途。
卫开霁背着月光,踏着青石板路,直达皇宫内殿,那里彻夜灯火通明,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商讨着些什么。
沈长清透过书房的窗格朝院里看去,天正在一点一点亮起来,草叶慢慢从如墨般的黑沉转为浅绿。
今晨露重,有些微寒凉,沈长清着小厮去取件薄披风添上,老管家大清早就寻了过来,递给他几本账册。
“账房先生告病,小人代为汇报。府邸一应花销用度都是从国库支取,内院绣娘丫头嬷嬷记在这本黄账子上,那绿册子记的是外院家丁们的开销,剩下的是您从前留下的产业,由布政司代为打理,每年都往这边送了分红,这笔钱不算少。”
“嗯”,沈长清应了一声,皱眉道,“找个靠谱的大夫好生看看,让他先不用急着做事。这段时日就劳你和华池多费心。”
“老爷对…华池少爷是怎么打算的?”管家小心翼翼开口,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小人祖上虽然是由皇家指派,但世世代代都是您的家奴,早就脱离了宗室掌控,老爷可以信任小人的。”
“我非信不过你,只是现在府里情况不明,京中暗流汹涌,你们言行举止都需谨慎,不该问的就烂在肚子里”,沈长清接过小厮递来的披风,加在肩上系好带子,“对于华池我自有安排,他目前的情况不宜过多接触外界,我出门之后,你派人时刻盯着东厢房那边的动静,必要时候,允许动手。”
“是,小人记住了。老爷,小人送您到门口。”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