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和深秋雨坠下,有的是水,有的却成了雪。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下来,激起无数水花,雷声隆隆滚过,沈星太知道皇权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如同闪电滚雷,所到所触,摧枯拉朽。
不过顷刻之间。
外面闪电刹那照亮皇城东都,瓢泼一般的大雨,沈星突然好像听见沓沓的长靴落地的声音。
她心脏一紧,蓦一下站了起来!
“嘭”一声,小小的院落,半旧的木板门扉被猛地踹开,“噼啪”两声反弹回来。
门外站了一名身穿深红高阶宦官服的大太监,和七八个白底黑甲的金吾卫禁军,蓑衣雨披,哗啦啦的大雨沿着蓑披两边落下,沈星一刹认出来,这是神熙女帝身边的太初宫总管太监梁恩。
她的心脏战栗起来。
梁恩挑眉,暴雨中尖细的声音:“沈三娘?”
沈星深吸一口气,她咬着牙关点了点头。
“带走!”
……
夜雨滂沱,惊雷滚滚。
沈星被带到懿阳宫的时候,浑身湿透,被送进正殿之内。
一进热得烤人的大殿,沈星第一眼正是望见青黑巨鼎之前跪着的蓝袍男子。
有血染红他的腰股之间,但他一动不动跪在鼎前,肩宽腰窄脊柱笔挺,纹丝不动。
金红殿堂、猩赤地毯,一刹所有夺目的东西,都成了他的背景色。
沈星一瞬战栗了一下,她仿佛看见上辈子的裴玄素。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了,她被带到了裴玄素的身边,梁恩轻叱一声,她慌忙跪下。
神熙女帝高居御座,低眼打量眼前这个小少女,脸很小,双眉弯弯杏眼细嘴,眉目稚嫩,湿透的碎发贴在她的脸上,脸色冻得青白,双眼紧张带着惶然,但偏生硬撑起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
很矛盾,很青稚。
女帝冷冷道:“谁给你的腰牌?”
这个事情,沈星已经和裴玄素商量过了,地道一般情况下绝对不可能泄露的。
裴玄素这件事,属于民不举官不究,不抓起来没人察觉,这也是沈星一开始的打算。只是一旦把诸多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就很难说。
原来,裴玄素要处理好这些东西,把沈星模糊掉后,他才去太初宫的。
但那天他平静孤注一掷着实触动了沈星,沈星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来,她说她也想去宦营。
——沈星重生之后,困于内宫,太多讯息的空白,她其实也不知具体要怎么做才好?
但当时看着裴玄素的眼,突然给她生出强烈冲动,对啊就是要拼,哪怕前路不清,先走着再说!
她想挤出去,先挤出内宫,不要再束手束脚!
她求裴玄素把她扯出来,她借口她有个侄子在暗阁有危险,她想出去。
要么裴玄素本来就没能过女帝一关,两人一起死;要么裴玄素过了,但女帝挥挥手,处死了她;要么牵藤挂瓜,两人一起过去。
沈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是姐夫,大姐说过这些年我都没见过外头,姐夫就给了我两个腰牌,想让我偷偷见一下世面。”
“令牌我藏在沟渠里,下大雨,我不知道……”
女帝怒极反笑:“好大的胆子啊!”
但沈星知道,女帝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对两仪宫发难;同样,她爹也不会有事,正如徐家人没入宫廷十数年,女帝不闻不问也没处死。
那是因为徐家声威犹存,军中朝中还有好些旧部,徐家这几个人不算什么,但也确实没有必要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