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时人而言,姓代表一个家族的大宗,氏则代表分出来的小宗①。
秦赵虽有同一个先祖,但早已分宗,作为秦国王室之后的嬴政自然不可能为赵氏子弟。
只是,对于小嬴政而言,一则他的身份还未正式被秦国王室承认,他还没有底气直接冠以秦王室的姓氏,二则他身处邯郸,如赵姬所言,需要避免让自己成为愤怒的赵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原本嬴政被称为“赵政”只是权宜之计,赵国勋贵子弟却反复地拿这一点来羞辱嬴政,并质疑他的身世……即使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嬴政回想起来,仍然如鲠在喉。
嬴稷在听到这番话后,突然开始底气不足了起来。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嬴政对他没有好感了。
虽然嬴政没有向嬴稷和嬴渠梁抱怨什么,但想也知道,在嬴政在秦赵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出生,周围赵人们对待他的态度又怎么可能友善?赵人恐怕恨不得将嬴政父子生吞活剥了来泄愤吧!
嬴渠梁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皱眉看向了嬴稷:“稷儿,你来的时候是哪一年?若是政儿已经出生了,你需得将政儿尽快接回秦国。”
从嬴政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来看,直到嬴稷去世,他都没被接回秦国。
虽说现在嬴政就好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不但继承了秦王之位,还挥师东出横扫天下,足以证明赵人没胆子戕害嬴政。
但万一呢?
万一嬴稷的世界中出了什么岔子,赵人不管不顾将嬴政父子给解决了,他们秦国可就要痛失如此优秀的后代了!
更何况,明明嬴政是他们秦王室的后代,却碍于形势,不得不以“赵政”之名自居,不仅嬴政本人感到屈辱,就连嬴渠梁也十分不痛快!
嬴稷道:“稷来的时候,是秦王稷四十七年。当时,韩国将上党之地献给我秦国,上党郡守却私自将上党郡献给赵国,那赵王(和谐)丹竟也敢笑纳了。赵国分明是要跟我秦国叫板!若不是接到了来自大父的《求贤令》,我秦国现在已经跟赵国干上了!”
嬴渠梁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回去之后,先别忙着跟赵国开战了,先把政儿父子接回秦国吧。”
即使这样可能会延误战机,但在嬴渠梁看来,嬴政的安危比一场大战的胜负更加重要。
更何况,大战还未开始,嬴稷手底下将星如云,他未必不能在救出嬴政父子的同时击败赵军。
“我来的时候,嬴政应该尚未出生。我回去之后,怕是要等到嬴政出生,才能接嬴政父子离开赵国了。”嬴稷也开始盘算了起来。
嬴政听着嬴渠梁与嬴稷左一言右一语地讨论着如何接回小嬴政,静静地站在一边,未曾搭话。
他幼年时代的灰暗记忆已经无法抹去,可如果能让另一个自己舒坦一些,那也很好。
许是他静静地站在一边,背影看起来颇为孤独寂寥,小嬴驷开始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后辈了。
他噔噔噔跑上前去,拉住嬴政的袖子扯了扯:“政儿,别难过了!”
嬴政看着面前小小的先祖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道:“政没有难过。”
“骗人!我明明感觉你不高兴了,你为什么要说谎?”
说完这番话,小嬴驷又跑到了嬴渠梁和嬴稷的身边:“你们快去哄哄政儿呀!”
小嬴驷不太明白为什么嬴政不高兴,但他相信自家阿父和乖儿子肯定知道。
嬴渠梁上前,给了嬴政换一个拥抱:“政儿,都是我们这些先人做得不到位,让你受委屈了。”
嬴政鲜少与人这般亲近。在嬴渠梁伸手过来之时,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但很快,他全身放松了下来。
嬴政发现,自家这位先祖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即使他们才见面不久,可当嬴渠梁拥住他的时候,他却会感到十分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