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之后,何大川家里就开始三天一吵,五天一揍的闹。
何大川每天在家也不干活儿,只知道喝酒,对贺辞也是越来越不顺眼,还动不动就是打骂。刚开始王长凤还拦一拦,可她一拦何大川就连她一起打,后来她只能看着不吱声。
王长凤有了老二,家里除了下地之外,所有活儿都是贺辞一个人干的。
有一回,正好镇上的供销社下来收木耳,何大川就让贺辞到山上去找。谁知道他在山上迷了路,何大川竟然也没去找。
王长凤偷偷告诉了村长,可那时已经过了三天。
那时候是春天,山里的野兽都已经结束了冬眠,夜里也很冷,又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雨,村长急忙召集人手上山去找。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一个人在山上待了三天,估计是已经凶多吉少了。谁知道他咬牙撑下来了不说,还硬着靠着自己走下了山。
瘦瘦小小的一个,浑身是泥到处是伤,衣服也都被刮得破破烂烂了,一只脚光着还血呼啦的,谁看了都觉得难受。
何大川他老叔看不过去,就把建州带到身边养,还主动搬了出去。
虽说有人照顾,没人天天打骂了,可一老一小的日子又能过得有多好。为了送他去上学,他爷爷每天累死累活的下地,还动了自己的棺材本。
贺辞十三岁那年,他爷爷生了病,临终之前嘱咐何大川把他接回去。
他却推说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人的命数,自己还有三个孩子,没法多养一个能吃穷家里的半大小子,气得他老叔直接就断了气。
何勇德气得不行,又是骂又是逼的,何大川才把贺辞带回去。
可带回去以后,每天都让他下地挣工分不说,还经常只给吃一顿。王长凤经常偷偷给他留一些,可他还是饿,没办法只好上山自己找东西挖野菜来填饱肚子。
十六的时候,他自己偷偷去报名当兵,等何大川他们知道已经拦不住了,或是不想拦了。
“建州去部队两三年后回来过一次,那时正好他赵庄的大哥要结婚,王长凤逼着他要两百块钱,建州说他没钱,她就哭天喊地的骂他没良心。建州只好去借了两百,可也因此被她彻底寒了心,打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灶膛里的火烧得很旺,偶尔发出一声噼啪的声响,沈知慕静静地坐在那里,火光闪动映照着她的脸,很长时间的一片沉默。
原来,他曾经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啊……
沈知慕的眼眶泛着红,心里觉得酸酸胀胀的,又像是被什么给攥住,紧紧的,让人难受不已。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当年他是靠什么支撑着走下山的。
怪不得,他舍弃了自己的家人,原来是他早就先被舍弃了。
“娘!”
院子里,一声叫喊让她回过神来。
钱红夫妻俩湿着衣服走进来,看到她厨房里有人,一愣。
“这是建州的对象,今晚住在咱家。这是我儿子建邦和儿媳妇,你就跟建州一样叫三哥三嫂就行。”李翠云给她介绍。
“三哥三嫂。”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不算明显,情绪还未从刚才的冲击里完全回过神来。
何建邦微微点头表示招呼,钱红看到她,却有点不好意思。
“行了,赶紧去换衣裳洗个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