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他们放了一把火,把这寨子烧了个精光。
三人回到断壁之下,只休整了不到半个时辰,薛珞便站起身,拉马而去。
陈亦深连忙问道:“薛……薛师姐这是要去哪?”
薛珞回过头来,眼神冰冷:“所以,你是忘了你还有一个表姐么?”
马匹上,急风侵体,薛珞浑感喉头有些紧涩。清冷的月色中,她的白衣像一层轻纱,笼在玲珑的身段上浑觉无物,这是一月的夜,露水正在草叶上聚集,周身都是阴冷的空气。
双颧的热正是伤风的前兆,不过她倒觉得没什么干系,这一场大战也算酣畅淋漓,她的内力并没有被那场重伤影响,这是让她最欣慰的事情。也许她这么着急的赶路,只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人,顺便也让她知道陈亦深已安全无恙,让她不用担心回去后受到责难。
临近山村,四野黢黑,薛珞拉马缓步。
她突然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此时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这急切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仅仅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这对自己有什么意义?
薄衾不敌五更寒,身后的翠丫已熟睡,浅浅的呼吸声,吸一口后良久不见吐出,像是被夜风堵住了喉咙,让人忍不住时时想去探视一番。
在这样缺油少烛的人家,一到了夜晚,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呢,也许平日里,还能看着满天星斗流连憧憬,而现在只有荒凉凄冷的夜色增添惆怅。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吧,并不那么恣意快慰,太多的心事只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当食不裹腹,衣不保暖,其时对于游侠的向往就会变得可笑至极。
丽娆翻了个身,仰面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发呆,潮湿的稻草梗在耳旁侵拢,脚轻轻一动,能感受到木板的冷硬。这样的床,便是她心无旁骛恐怕也很难睡着。
当门扉兀然轻响两声时,目耳清明的她便全身僵硬起来,只因确切的知道那并不是半梦半醒间的幻觉。
翠丫呓语着还在睡梦中挣扎。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非常清晰,且非常简洁了当,只有两声便再次消歇无痕。
丽娆腾地坐了起来,偏头仔细静聆,这么晚了谁会敲门?漆风寨的人恐怕也不会如此清闲,或许只是夜猫走投无路在寻求庇护,又可能是山间的野魂在勾人锁命。
翠丫迷糊道:“姐姐,你要去茅厕么,要不要我陪你?”
丽娆失笑,轻轻唔了一声,低哄道:“不用了,你快睡吧。”她穿上鞋,摸索着往门边走去,内室没有门,只有一个门框,稍不注意就会碰到草泥夯筑的低矮门头。
终于在几经周折中碰到门拴,那本就不严实的门,在轻柔的动作下也不耐的露出极大的动静。
害怕吵醒主人,她只得咬牙快速把门打开。
门外是比屋内清亮的天,尘埃的浑浊一下子被风吹散,鼻腔里只有清新舒爽的露水气。
她探出头去,战战兢兢的左右巡视。
当看到那袭白色而颀长的身影,幽幽的伫立在角落,猛然涌起的骇怕扼住了喉咙,在即将尖叫出声时,便听到那人轻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是我。”
丽娆顿时惊呼一声,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那一刻心里所有的负担都烟消云烟了,只有劫后余生的惊喜和快慰。
她抹了一把眼泪冲上去抱住了她,对于欢喜来说,怎么样的亲密动作也不会显得不够持重,况且还尚嫌不够。
“你回来了,你没事吧?”她拥抱着她,摩挲着她冰冷的手臂,把自己的额头深埋到脖颈里感受她独有的清冷气息。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人为什么仓促而来,为什么只着了里衣,为什么呼吸有种不似寻常的沉重?
“你怎么了?为什么……”她被自己脑子里最黑暗的遐想所击倒,几乎倒了站立不住的地步:“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她痛哭着,解开自己的衣服把那人包裹进去,恨不得把她塞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才能保护她,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全身发抖到窒息的地步。
“我外衣上沾了毒,所以脱了。”薛珞抬起右手,攫住她的下眉,在轻柔的月光映照下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你好像很希望我出点事情。”
丽娆哭泣声戛然断裂下来,转而变成了恼怒的责难,她恨不得咬她,踹她,自己都快吓疯了,她却有闲心开玩笑:“你简直快把我吓死了。”
等到那汹涌的情绪发泄完,她把脸贴近她的胸膛,用呼吸的热气暖着她的心口:“你要是出了事,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是吗。”薛珞眉色淡然,毫无起伏,只在唇角上现出一点揶揄:“我记得你说过,陈亦深若是出事,你也会活不下去。”
“那不一样。”丽娆抬起头,在月色里仔细打量着她,并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做为医者对于人不同寻常的脸色十分敏感,:“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话音刚落,薛珞就推开她剧烈咳嗽
起来。
丽娆连忙把衣服脱下披到她身上,脸上责备的神色愈加浓重:“你不知道添件衣服么,骑那么远的马,夜风又那么冷。”
薛珞深喘了两下,平了呼吸,声音喑哑道:“我若是迟两天,你恐怕就会生气发疯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任性的人?”丽娆揽着她要进屋去,并开始翻找陶碗要为她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