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生蛋养猪吃肉的愿景自然令人稀罕,杨桂平听完贺岱岳的讲述,惋惜地递回了他的计划书:“岳娃子,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建养殖场还是莫提了。”
村里人谁不馋肉?是他们不想建养殖场吗?不是,是他们不敢!
要猪长膘,单喂猪草是不行的,得配粮食,按贺岱岳所说的规模,一年投进去的粮食不是个小数目。若顺利养肥了,回报将远超付出。
但顺利,恰恰是最难的达成的。
猪和人一样会生病,其中猪瘟更是令人谈之色变,杨桂平提起往事:“五几年那会儿,隔壁公社有几个村联合办了个养猪场,大大小小加起来近百头猪。一头猪打两百斤算,十头猪两千斤,一百头猪两万斤,馋人不馋人?”
杨桂平冲王支书他们仰仰头,得到馋人的回应后接着往下说:“公社组织大队长去参观,我跟着瞧了瞧,满圈的猪,那才叫一个爱人,本来是要在我们公社推广的。结果没过几天,哦豁,一场猪瘟全死完了。大的小的,一个不剩。”
推广养猪场的事不了了之,杨桂平摊手,贺岱岳该明白他为啥不同意建养殖场了吧。村里养的几头猪全是东家西家分散开的,即使害了病,也不怕被一窝端了。
“猪瘟属于偶然现象,采取适当的预防措施是能避免的。”贺岱岳明白杨桂平的顾虑,世上不存在没有一丁点风险的事,这并非放弃的理由。
“避免?你能保证一次都不发生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杨桂平故意加重了语气,试图劝退贺岱岳,失败的后果贺岱岳承担不起。
踏踏实实的多好,干嘛要以身犯险。
“出了事我进山打猎来还。”贺岱岳答得毅然决然,“山里不止一头野猪,山鸡、野兔、山廘子,总够还清的。”
上次进山贺岱岳打的狼历历在目,野猪肉的香盖不过狼带来的恐惧,除了小孩们整天嘻嘻哈哈,大人们上山砍柴通通提心吊胆的,积极性直线下降。
“你个倔脾气,好话说尽你咋不听劝呢。”杨桂平气结,“莫非你托战友介绍工作遭拒绝了?你写信给部队了吗?当六年兵退伍高低得安排个工作的吧?”
“桂平叔。”褚归阻断了杨桂平的追问,“岱岳为什么想在村里办养殖场你们心里肯定清楚,乡亲们一年忙到头沾不了几口荤腥,缺乏营养补充,身体跟着闹毛病。我支持岱岳建养殖场,不图弄多大的规模,多多少少改善一下大伙的生活,比他独自在城里过好日子有意义。”
“我读大学那会儿跟老师到牧区义诊,认识了一个兽医,什么猪瘟、鸡瘟,说白了就是动物生的病,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和人治病一个道理。”
褚归的一通话说得杨桂平等人的神色渐渐松动,王支书眼里泛起别样的神采:“褚医生,猪瘟真能治吗?”
“王叔,说实话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种庄稼尚且看天吃饭,不试试哪晓得最后成不成呢?”庄稼人年年祈盼风调雨顺,仍难免遇上年头差的光景,褚归笑着打消众人的忧虑,“一次性养多了风险太大,我们可以从小范围做起,先养个十来头,积攒积攒经验,势头好再扩大规模,行吗?”
杨桂平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的挣扎写在了脸上,终于杨桂平让贺岱岳把他的养殖场重新仔细讲讲。
褚归与贺岱岳不约而同地心下一松,有门了。
将原定的规模缩小了三分之一后,杨桂平同意了贺岱岳建养殖场的计划:“你准备准备,明天开村民大会,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超半数的人反对,养殖场照样建不成。”
村民大会贺岱岳倒是信心十足,他承诺失败了打猎来偿还村里的损失,村民们左右不吃亏,哪会有不同意的。
结果如贺岱岳所料,村民们虽然对此全场哗然,举手表决时台下仍哗啦啦竖了一大片。杨桂平敲了一声锣,宣布建养殖场的方案通过了全村决议。
散了会,一部分人追着贺岱岳他们看基地去了,一部分围在潘中菊身边,话里话外满是对贺岱岳的称赞。
“我没看错,岳娃子打小是个干大事的人,中菊你生了个好儿子啊。”杨二奶奶挤过来,一手拉住潘中菊的胳膊,她得跟潘中菊处好关系,刚杨桂平在会上任命贺岱岳为养殖场的管理员,一应事务由他说了算。
养殖场的基地在村东头,离卫生所约莫十五分钟的距离,那片地背阴,不适合种作物,因此落了荒。
地里长满了杂草,几根桉树错落其间,褚归瞅着前面未注意脚下,贺岱岳在他身上留了个眼神,见他要撞上一丛荨麻,连伸手挡了下:“小心。”
荨麻上的细柔毛接触皮肤,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刺痛感,饶是贺岱岳也忍不住吃痛出声。
“哎哟,荨麻扎人痛得很。”杨三爷惊呼道,他扭头朝后面的一人招招手,“诚实,你家隔得近,快带岳娃子去你家拿肥皂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