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玄野抬起首来,猝然对上陆厌水光淋漓的双目,欲言又止。
原谅陆厌么?
不,原谅不了,至少目前原谅不了。
陆厌的所作所为不仅仅强迫了他,陆厌还背叛了他的信任,摧毁了他的崇敬,教他不敢再轻信所谓的名门正派之人,谁知会不会与陆厌一般道貌岸然?
责骂陆厌么?
不,一则,他开不了口;二则,他害怕陆厌又要以命相抵。
他正踟蹰着要说些甚么,陡然间,陆厌的泪水纷纷砸在了他面上。
这陆厌竟当真哭了出来。
他从未见过陆厌哭,连被他贯穿了心脏都不哭,连亲手剜出内丹都不哭,连被他折辱都不哭的陆厌居然哭着向他致歉。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陆厌哭得不能自已,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着。
靳玄野抬指去揩陆厌的泪水,却是怎么都揩不干净,泪水反而浸透了他的手指,顺着手臂向下淌去,直逼心脏,害得心脏生疼。
“莫哭。”他站起身来,于床榻边坐下,并将陆厌揽入了自己怀中,轻拍陆厌的背脊。
“对不住。”陆厌并不想当着靳玄野的面哭,他罪孽深重,既愧疚又悔恨,但他的的确确对靳玄野下了情毒,不可更改,这一哭显得他虚伪且狡猾。
不该哭的,靳玄野是个心软的好孩子,他绝不可利用靳玄野的心软。
可是他越想止住哭泣,便越止不住。
他已记不得上一回哭是何时了,
兴许是太久不曾哭过了,一旦哭了,便要将这许多年的眼泪全数补上。
“对不住,稍待。”他一把推开靳玄野,背过身去,努力地平复情绪。
这陆厌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又压抑。
应当是真心悔过了罢?
靳玄野伸手环住陆厌的腰身,低首将面颊贴于陆厌一双蝴蝶骨的凹陷处,感受着陆厌的体温与颤抖,忍不住道:“我原谅你……原谅你一些些了,莫哭。”
“我不值得原谅。”陆厌含着哭腔道,“你还是个孩子,我竟然对一个孩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闻言,靳玄野马上反驳道:“我不是孩子了,我业已二十又一。”
“不,你还是个孩子,才二十又一。”陆厌哭得双目发疼,“我足足大你一千三百又一。”
“寻常人家的男子二十又一都儿女绕膝了。”靳玄野掐着陆厌的下颌,令陆厌直面他。
陆厌哭得泪眼朦胧,鼻尖发红,很是可怜,使得靳玄野不由想起一词——梨花带泪。
靳玄野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尚且不愿完全原谅陆厌,不过陆厌的皮囊甚是合他心意。
“倘使二十又一便儿女绕膝。”陆厌认真地道,“以你的年纪只能当我的第六十三代后人。
靳玄野郑重其事地唤道:“老祖宗。”
“对不住。”陆厌哭得更厉害了。
“我是想逗你笑,不是想惹你哭。”靳玄野叹了口气,而后灵机一动,吻住了陆厌。
陆厌霎时怔住了,圆睁了双目凝望着靳玄野。
靳玄野与陆厌四目相接,倏然松开陆厌:“娘子被我一亲,终是不哭了。”
“嗯,多谢你。”陆厌不好意思地道。
靳玄野明示道:“娘子该当投桃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