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撩拨着青荷,朵朵粉嫩的荷苞似稚子懵童,那垂下的青叶荡漾进水波里,根系深埋在河床下。
一整片的莲花池塘里,一站一卧两位灰黑色的身影。
眉宇间满是落寞的福生,低眉瞧着那荷叶上蜷缩起身子的一盂,周身无数荷叶轻摇身姿,但青蒙蒙的天,墨幽幽的水,仿若天地都满怀寂寥。
这是福生的识海,一座莲花池塘,一片人间静土。
一直以来,他都在旁默默观察着他们,像是一尊雕像,一个无法开口的人。
对于方知有的贪,怀明玉的执,楚清河的痴他都一一从那个傻子的眼中看到。而唯有一盂在的时候,体现在他身上的只剩下仿徨。
福生轻轻蹲下身子,抄起池塘里的清水,给一盂清洗脸上的污垢。
一盂的这缕残魂轻轻吸纳着水气,一滴滴水珠落在他的脸颊,落进他的肌肤。
只是如此,福生却也知晓他不可能再醒来了。
没了肉身,残魂再无去处,失了本源火,莫说天地阴阳二气,便是这世间凛冽的罡风也能吹散这魂魄,让他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
哀叹之余,福生望了眼荷叶上躺着始终无法睁眼的可怜人,心说“你我兄弟二人自那夜凉亭小榭后如竟再无缘相见,此番便是寻仙求药也必为你讨来一个生字。”
说着,那天地间刮起了喋喋清风,莲叶圈圈绕绕,终究还是归于平静。
再看湖心处,唯有一侧卧的黑影,如未开的莲藕,孤零零的隐没水里。
中门台上,屹立在四周的道士们依旧站着不动,已经过去一柱香的时间,纵使外人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在场不乏有那灵感通达的妙人,借着灵性窥探内里局势。
在他的视野里,浓墨似的天盖遮蔽住了一切,如一张大碗,以道士们站着的边界为端,直直的将内里的一切都尽装其下。
阵法一途中,有示神请命一说。
但位格越高,请命的代价也就越大。这就好比凡间庶子去上告天恩,不但行文措辞要考究,便是经过谁人之手,最终能传到哪,能不能给个回话这都得看自己这命数够不够。
所以,一般而言,示神请命往往都是选本家飞升的,或是一直供奉的尊上。
请命还有一点不好之处就在于繁文缛节,规矩甚多。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急事,也顾不得得罪个一二。故而,这才有了礼阵之术。
便是采用更为快捷,但相对应也有效的阵法来请命,而这也大大加强了请命的成功率。如此,自然也是提前和上面沟通好了的。
所以,这场阵法一出,局势应当是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快速结束,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莫名从我体内崩裂出的黑火竟然顽强抵抗到了现在,以至于就连修为高深莫测的李一灵也不得不让手下正字辈的弟子们摆阵应对。
那黑火到底是什么来历?
迷蒙间,福生感觉到鼻尖似有萦萦绕绕的丝线,顺着鼻腔从眼角经过,直冲进额头钻如脑中,似一根鱼线,不断的牵拉着他的神经,让他一点点慢慢清醒了起来。
也就在他适应着动了动眼皮,旁边有人叫道“他醒了。”
深吸了口气,在甩掉脑子里那股还有些沉闷不够清醒的感觉前,福生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便看向了那处还未停止的法阵上,随即皱眉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旁边有那先前见过福生出手的道士,也知道他比在座的各位都有本事,于是也不拖沓道“快一柱香的功夫。”
已经一柱香了?
福生略感吃惊,他自然是清楚这样一座大阵的威力,且不论里面至少有十多位修为不低于四五品散仙的正字辈弟子,光是两名神皇派的长老,这便足以掀翻整个二流大宗门了。
而那团从我体内迸发出的黑火,或许便是这次神皇派危机的真正所在。
在环视一圈之后,福生眼尖,瞧见天枢,玉衡皆出现气滞,而大魁位虽有霍一齐这位道藏长老顶上,但缺了二宫一时间调度不及才是硬伤。阵法里,李一灵其实是最为尴尬的,先手留敌,导致自己不能第一时间撤出阵去,北斗杀势未能尽显。二则西四宫命格相合的太少,属于强凑的队伍,帮助霍一齐维持阵法已是不易,困敌已是极限。
而那边,黑火已经隐没了踪迹,渐渐只剩下一个虚幻的人影,而那影子还在和各各星宿抗衡着,显然他也到了强弩之末。
在快速而又冷静的停下来思索的这段时间里,福生脑子飞速转着,他想着一个个方案,有填补漏缺,但显然两个星宿的位置哪怕他可以强行顶一下天枢,但玉衡不齐还是支持不了多久。
在阵法之外设立一个新的阵法?
眼下有什么能快速准备的。八门金锁?可这时候,哪来那么多镇物给他用。
请神。六丁六甲神将?这星君都奈何不得,难不成请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