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天师府的人马呢?虽然情报上显示这次来的是仪仗队,队伍里平均实力不足三品,但带队的是那个叫余君酌的天师府代理掌教,虽然有关他的情报不多,但合理的推测都是接近真人大圆满甚至可能已经是半步天人。
想到这儿,太阴有些晃神,就在早些年,作为地府在册阴神,受人间供奉,期间也曾有意点拨过几位人世间的凌云子,而其中一人更是有幸跨过那道仙凡之别,在暮年前登临到所有真人之上,距离迈入仙界大门就只差那最后一步。
每每想到此处,太阴总是会觉得惋惜,祂对于尘世间的许多人许多事都有着和旁人不同的看法。当然,这或许也只是祂这么想。
凡人生老病死不过须臾,却在此间有幸能得学识,能明善理,能慷慨大义,亦能怀痛千古。对于人类,祂的想法很是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天真。
人生有用,便是首善。人生无用即是大恶。
一朝为官权势滔天,害百姓丧失亲友,拖国家病体衰弱,此为有功。
一日善行,一生磊落,不受人诟病,多落人善舌,此也为有功。
然而贪得无厌,床榻怠惰,终日寻欢不思进取,此为大恶,落入地府经祂审后先丢去油锅炸个通透,继而丢进寒冰狱,直让他走出九九八十一万座大山后方可离去。
太阴评定善恶,赏罚皆无度,随心亦随性。
然而就在祂的视线望向那坐镇炮台位置,佝着身子但还一副挥斥方遒模样的二世祖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愣住了。
作为地府的阴神,祂有权过目一切记录在案的所有名录,只要祂想,只看人一眼便可于脑子自行跳过关于此人的生平事迹。然而就在这位尊上闲的无聊时,意外看见了宋明澄的人生履历,这可让这位赏罚很是随性的大神给整不会了。
额…客观点讲,这个宋明澄活着的这些年里是一件有用的事没做成,也或者说只要是他想干的事情总能给它办砸。
也许是他出生时被厄运女妖多瞧上那么几眼吧,反正,除了投了个好胎之外,这位二世祖在同为二世祖的交际圈里也是不受人待见的。
要说原因,大概是这家伙总会在某些时刻突然爆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而且,每次拉他出去喝花酒,这货总能拉着人家妹子在那聊一整晚的骑马射箭。人家姑娘是因为你花钱才表现的很有兴趣,结果这货以为对方是迷恋自己那英武的气质,愣是吹了一晚上的牛逼,等到第二天,太阳都上了杆头,哥几个都从各自房间一脸坏笑的出来,结果这孙子一脸的疲倦,但兴致勃勃,旁人都问,你昨晚这么猛地吗?但他回道“知识往往就是那么的迷人。”在然后,这位二世祖就没见过那位陪他彻聊一整夜理想的姑娘了。
翻看着这家伙的经历,以太阴这阅人无数的眼光,一时间竟然没办法判断出这厮到底算是有用还是无用之人。
要说他无用,天生的霉运仿佛事事都在与他作对,这哥们说到底也不算是摆烂而只是单纯的倒霉罢了,比起他一本正经的做事,其他人倒更愿意他游手好闲一点,毕竟这样是最安全的。
而就在他三十岁那年,父亲的离世似乎给他的霉运带来了转机,可前半生已经定了型,哪怕就算他不再倒霉了,但已经养成的性子又怎能说改就改。
望着这么个难能一件的贵物,太阴正考虑着要不要顺便带回地府,就见更远一些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厮杀,那声音整齐又严明,与胡打乱打的玄门不同,这支应该就是属于天师府的那支仪仗队了。
将目光投向更远一些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正御剑赶来。
太阴并没有出手,以祂的位格尚且不屑对此等小辈上心,况且,祂身边也并非只有祂一人。
拦在那位御剑而来的道教真人面前的是一位脸色苍白,头戴斗笠的男人此人身材瘦长,手指上那漆黑的指甲足有一尺多长。
御剑而来的余君酌与此人打了个照面后,看着半空中那已经凝聚成人形的太阴,这位天师府的代理掌教沉声道“尊上远道而来,小辈斗胆想与您面谈。”
对于地府的阴神,余君酌还是尊重的,无论是从小受到的礼教还是在面对此等人物时的习惯,余君酌不愿也不想与这样的人物发生任何冲突。能谈谈自然是最好,谈不拢那再说谈不拢的话。
然而,太阴并没有搭理他,或者说那位尊上并不对他这样的蝼蚁感兴趣。
挡在福生面前的秘首呵呵笑了一声,他身子微微弯着,倒不是在对余君酌表示尊敬,而是在太阴尊上身边,他岂敢挺直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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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位本该更早出面的天师府新贵,那面白如雪的男人笑着提醒了句“在下还是第一次得见天贵星,虽已有闻名,但有些话还是得与阁下讲清楚。这仙缘道行得之不易,今朝汝能得之,明日也许便弃之。呵呵,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还望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啊。”
视线从那边的大人一直落回到面前男人的身上,余君酌似乎并没有听懂对方话语里的警告,而是坦然的挥了挥衣袖亮出里面的一道道符箓。
秘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看见对方也语气温和,但脸上也挂着一丝危险的笑意,只听这位待人和善的道士用一种近乎生冷的语气,陈述着“河东道秘首,封号鸦天衢,自南北朝先后扶植过汪帝韩王最后皆以兵败而分崩离析。时年在地府夜巡鬼王麾下担任地方秘首之职,在位期间共腐化收买零散道士神婆共三百余人,只是为你打探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见对方逐字逐条的都报了出来,鸦天衢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有了一点新的变化,他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在京畿一带吗?怎么会对我这河东道的事情这么清楚?”
“一方面,是稽查司告诉我的,你是做情报的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另一方面…”余君酌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牌子随手丢给了对方。
鸦天衢接过他丢来的物件,眼睛里的迷惑也慢慢扫视一空。
“一个神婆…有意思。”
看着手中的东西,鸦天衢呢喃着突然咧了咧嘴角,而也就是这时,对面一副好商好量的余君酌眉头一竖。就在对方接牌的一瞬间,他背后,那六张隐而不发的符箓一溜烟的全飞了出来。
攻其不意!
面对这么不要脸的偷袭,鸦天衢倒也没惊慌,他身子顺着那六道飞驰而来的符箓一起向后倒退,而就在这天旋地转的功夫,对面酣然发起偷袭的余君酌好似喝醉了般,身子歪歪斜斜的也跟着倒了下去。
与对方一用向着下方坠落的鸦天衢嘴角上那不加掩饰的笑容变的有些残忍。
这是,地府中能够扭曲人行为仪式的权柄之一,而它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源头,那就是心灵。
意识短暂跌入到混乱中,在余君酌的视线里,周围的一切都变的好似泡沫世界里那般,五颜六色奇奇怪怪。
而在他思维的更深处,那里有着一座完全封闭着的心灵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