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李舟空手回来。
裴青抬头时,他才犹豫着,缓缓开口:“……我这边只有酒。”
见他为难,裴青没绷住表情,噗嗤一笑。
方才凝重的氛围,霎时消解。
裴青:“我能喝酒的。”
李舟又回去,拿了瓶度数低的啤酒,取了两只杯子,都倒满酒。
忙活完招呼客人的事,李舟也坐下。
坐了一会儿,他又惦记方才的事,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是工作需……”
裴青打断:“高中的时候。”
李舟看着他,彻底不说话了。
从之前几次见面,裴青便看出来,李舟比起高中时期,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裴青拿过桌上的酒杯,小抿一口,被冰得轻嘶一声。
他笑着说:“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偷偷买了酒喝过了,那时候怕带坏你们,所以谁也没告诉。”
李舟还是没说话,也没喝酒。
房间里又陷入诡异的静谧。
裴青试探说:“今天医院给我打了电话,说你拖欠了两个月的住院费,还把护士电话给拉黑了。”
这话一出,李舟才终于移过桌上的酒,猛灌了一口。
酒精适时麻痹了脑子,他才回答:“你不用想着帮我什么。我没有窘迫到那个份上,我只是……真的很累了。”
“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两个月,我都能平平静静地过去,不抱怨一句,但一年两年煎熬下来……等今年过完年,就是第三年了……”李舟顿了顿,回过头,看着裴青。
在灯光下,深浓的黑眼圈颇为显眼。
在这一刻,李舟的颓然仿佛具象化了。
“我看不到一点转机,只有越来越重的病情和越来越昂贵的化疗费用。”他说,“这样的生活,我早就烦了。”
话语里包含的沉重情感,在顷刻间,便能将一个成年人压垮。
裴青听着,不自觉屏了息。
“你知道吗?”李舟低下头,笑了一下,“特别崩溃的时候,我都想去杀人,坐牢都比我现在的生活轻松很多。”
话音刚落,有人比他着急。
裴青立即说:“我可以帮你分担……”
李舟抬头,用那双疲倦的眼睛,注视着他。
看着看着,莫名又笑了。
因为他的这一笑,裴青的话也憋了一半回去。
“在这崩溃的半年里,我好几次都想,放弃吧,这已经是你能坚持到的最后底线了。”李舟缓声道,“但命运太会刁难人了,每次都让我无计可施。本来这一次,是我下决心下的最大的一次,但是……”
他顿了顿:“你回来了。”
李舟酒杯里的酒已经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