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调雨顺河晏,百姓安乐。”
“旅途所见州县官如何?”圣人追问。
“岐、陇、武功等地貌似是新放的士子,庶务生疏,但谨慎勤勉,躲在山林避乱的男女听从招抚,返回乡里。”
“武夫一整顿,地方就太平了?”
赵服点头:“虽不是,但相去不远,一年半载当可致祥和。”
“河渭秦三州有民五十余万?有甲士几何?”
“有民六十四万多,中和年的编户,如今或有增减。”圣人连连发问不停顿,让赵服极有压力:“有武士两万多,征丁能多一倍。关西党项、吐蕃、突厥、汉诸族常有暴民滋事,肃清后,军人裁撤许多。近岁恐惧朝廷威福,已不敢蠢动。”
他担心圣人对河渭用兵,专门这么说的——渼陂泽的尸海他在入京路上看过,队伍中来自那些喜欢剥头皮制作骨器的部落的蕃人都受了惊吓。
“你在关西多年,明白蕃人语言文字么。”
“因从小接触的多,能听说突厥、党项、吐蕃、安息、大食语言。不会写,蕃人的书籍能看懂十一二。”
“你带来长安的武人傲慢么?”
“未染中土恶习,老实。”赵服松了口气,答道。
“白志迁、窦彪何人?”圣人将目光移到了旁边惴惴不安的两人身上。
“志迁,本籍龟兹,吐蕃陷西域后掳回的奴隶,奔天水从军。”赵嘉指着他们,复言道:“窦彪是河州土豪子弟。”
“太子太保昌化王白孝德是你什么人?”圣人盯着白志迁,问道。
白志迁甚是紧张,拜道:“回陛下,白公与臣同族类。”
圣人又看向赵服兄弟。赵服魁梧健壮,面部轮廓端正,肤色古铜,神情厚重坚韧。赵嘉略矮,挂着香囊,长相俊秀。时不时偷看自己,应颇有心术。
就这样盯着四个人。
良久,直到赵服也轻轻一坐腿以缓解酸麻的脊背,圣人终于才道:“七百余武士,五百多辅兵,九百匹骆驼战马。既入长安,粮草就是大事。朕已命宣徽使调发,军营在大慈恩寺左近。”
“外戚远来,自有赏赐。”何虞卿拍拍手,道:“赐服、嘉珍珠一斗,银器两件,朝、公、常、戎四服各一套。窦彪、白志迁赏钱十万。柔奴,一会带他们去领。”
“是。”宇文柔拱手应下。
“臣等诚惶诚恐之至,拜谢天恩。”四人朝夫妻俩投来感激的目光。
白志迁、窦彪则纳头便拜,一扑通趴在地上,撅起屁股,齐声宣誓道:“今后就是陛下犬马,龙潭虎穴但凭驱使。如有背叛,不得好死!”
他俩被派来入朝,当然不傻。现在这情况,不管朝廷能否中兴,河渭两州暂时都得罪不起。此时献媚固然俗套,却是常理。
万一大唐真的危而复安了呢?
四人伏拜不起,主持召见的邯郸郡夫人南宫宠颜却没急着让他们起身。
上位者吐哺握发换取下面人的效力有完整套路,其中分寸拿捏尤为关键,疏忽一个细节效果都会差很多。
圣人自然也不认为他们会知行合一,至少短时间内不会。但不管他们怎么想,只要不造反,都可以用。
互相利用嘛。
李晔正在做的是稀释手下军队的成分,避免武夫造反,这大半年也是围绕这事在做。
有了赵氏外戚这千余兵,棋盘上又多了一子。
调和鼎鼐,不外如此。
随着势力壮大,参与进来做“蛋糕”的人越来越多,朝中形成数十大小派系,大头兵或某个野心家想颠覆政权就不大可能了。
而赵家需要利用朝廷觅得柱国之功,以永葆荣贵,就像他们祖宗那样。
良久,圣人望向南宫宠颜,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