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当然就只是在这建筑周围走走。
之所以一直以“建筑”称呼他们的住处,是因为这栋建筑的构造很难以简单的“别墅”或者“楼房”来概括,它很大,构造复杂且看不出整体规划的影子,看起来像是把一个日式庭院、一个西式别墅、一个现代化研究所和一个战争堡垒以未知的四次元结构塞在一起,比起“建筑师缺乏常识”,甚至更接近于“外星人在地球搞实验”。
总之,在内部还好,在外面看的话就很诡异,要是有什么人不幸迷路至此,可能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还好对琴酒来说这世上的一切现在都像是幻觉,这个诡异建筑暂时没有引起他的特殊反应。
过去的那段时间里,琴酒居住的地方是“别墅”部分中的某个房间,因为构造诡异,从外面看甚至没法看到那间屋子的窗户,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就意味着,现下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建筑之外的土地。
除却身后那突兀又没有美感的建筑之外,一切都是很寻常的山间景色。
鸟鸣、山风、树木、阳光,这里如果作为度假地的话,大概会很受欢迎。
“这里有条安全的道路,”乌丸莲耶在他身旁微笑道,“即便是我这个年纪,也能放心地散步,我和您一起?”
琴酒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他们漫步在树林里。
这条道路很显然是特意修的,但大约有段时间无人打扫,上面积攒了不少落叶与泥土,好在坡度比较平缓,对老人和病患来说都还算能应付。
琴酒没有说话,乌丸也没有,他们并肩走在清晨的树林当中,周围只有清脆的鸟鸣和风拂过树林的沙沙声,在这样的环境中,就连挥之不去的头痛好像也减轻了不少。
在琴酒死之前,他和儿子可没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刻。
那时候他太忙了,这个儿子又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塑造形象收养的,虽然敢保证在物质上没有亏待,但是精神上只能说聊胜于无,仔细一想,要是儿子真的长成了这种阴险老人,大概也有自己的原因……
也许应该做点什么。
琴酒这样想的时候,道路到了尽头。
小小的墓园出现在眼前。
不知为何,琴酒甚至没有太惊讶,他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乌丸莲耶走上前,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落叶。
复生的男人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片刻后轻笑道:“我总不会是在某个晚上从这里面爬出来的吧?”
“当然不,”乌丸也笑了,望过来的眼神充满怀念,“这是个衣冠冢。”
“哦,”琴酒没有追究自己的尸体到底去哪了,只是看着墓碑上的文字,“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代号的?”
这座满是风霜的墓碑上只刻着三个字母,甚至没有生卒年,琴酒可以想见,乌丸不知道他的出生年份,至于死期……只看他此时能站在这里,大约也能猜到点对方的想法。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代号是个秘密,其实哪怕是儿子也不该知道的。
琴酒并不意外乌丸知道自己的来处,他都死了,若是有人要深挖,迟早能挖出来,他意外的是对方发现的时间。
昨天晚上,琴酒决定多少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扫几眼组织的资料,那时他便意识到,乌丸在一开始就为组织选择了酒名作为代号,而此时看到这个墓碑,他更能确定那并非巧合。
这个“组织”的建立……确实与他本人息息相关。
这多少让琴酒感到有些恶心。
虽然琴酒的问题很突兀,但乌丸依然没有怎么迟疑便说道:“您过世之后,我继承了您的遗产。”
“我没把这些东西就在那栋房子里。”琴酒完全不给面子地说道。
他不是那种会在自家房子里搞什么“密室”的人——琴酒一向觉得那些玩意就像是在等着被发现。
乌丸莲耶依然绕着圈子为自己辩解:“我一向很好奇……您在做什么。”
这回琴酒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显然都懒得再辩驳,于是老人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把话说清楚了:“是在您死去的两个月之后。”
这个答案让琴酒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
“两个月时间就能查到这些,”他看着自己的墓碑,语气充满感叹,“你当时才十六岁,真是很聪明。”
这样毫不掩饰的夸赞让乌丸莲耶露出了轻微的笑意,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琴酒就换了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