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伦当即打电话回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询问河源送来的病人有没有做细菌培养,得到回答是:做了,但没有找到相关的细菌。
这就基本排除了是「军团病」的可能。
那么究竟是一种什么病呢?依然没有统一的结论。
最后大家商量决定,先形成一个诊断标准,经过逐条推敲,最后集中了这么几条:发烧;咳嗽;肺部有阴影;白细胞正常或降低;肺部炎症,但不是传统的典型肺炎;呼吸道感染,有传染性。
然后将这些大家公认的几条,来套河源市人民医院感染的那8个病人,基本符合。
这个诊断标准,是专家们为「非典」绘制的第一张图谱。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12点多,没有形成最后的结论性的意见。
我们面对的是一种新型传染性疾病,而它又是在黑暗中「偷袭」人类,因此人类要了解它,必然需要一个过程。2003年1月2日的深夜,专家们在黑暗中摸索,努力地想认清它。但,我们看不清它。
研讨只好暂时告一段落,大家从河源市人民医院走了出来。
夜已经很深了,气温很低,天上飘着冷雨。大家是又冷又饿。主人们请辛苦了一晚上的专家们去吃夜宵。大家来到新丰江畔的一个大排档,一起围着矮桌喝粥,边喝边还在讨论。
回到宾馆,专家们的话题仍然没有离开河源市的这几个病人,一直聊到凌晨4点才睡下。
第二天,天晴了。
一早7点多,睡了没有几个小时的专家们就都醒了,大家不约而同地会集到组长肖正伦的房间里,由于有了昨天晚上的充分讨论,基本形成了共同的认识,于是着手起草初步的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由邓子德执笔,只写了一张纸,不到500字。现也照录如下:
关于赴河源市人民医院会诊调查初步工作报告
工作组一行6人于2003年1月2日傍晚到达河源市人民医院。河源市卫生局、市人民医院、市疾病控制中心有关领导和人员座谈讨论,查阅所有住院病人全部病历,对住院病人逐一进行询问调查并作体格检查,对内一区及传染病区环境作现场察看。
初步认为河源市人民医院内一区医务人员近期出现的病例为一起病因未明的肺炎局部暴发(考虑为非典型病原体所致)。从2002年12月15日至12月26日,河源市人民医院内一区医务人员发生病因未明的肺炎共6例。病人共同主要表现为发热、咳嗽、肺部片状模糊阴影和血象白细胞计数无明显升高。
目前在住院的5例病人中,4例病情好转并稳定,发热清退,咳嗽减轻。1例仍有发热和呼吸道症状,在进一步观察治疗之中。从12月27日至今,在病区及密切接触者中未见同样新发病例,无疫情扩散迹象。目前已对病人采取治疗措施,并对病房环境进行消毒处理,防止新发病例。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已收取部分病人血清拟作支原体、流感病毒抗体等检测。
广东省卫生厅赴河源会诊调查专家组(签名)萧正伦
二00三年元月三日
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因为河源市刚刚平息了一场「抢购风」,河源的同志建议报告中最好不要出现「暴发」这个字眼,因为毕竟才不到10个病人,用「暴发」一词担心又引起群众的误解。邓子德解释说,这是传染病学的专用词汇。单个的病例叫「散发」,有三个成一组的病例,就叫「暴发」了。最后,报告中仍然用了「暴发」这个词。
最后,专家组还就消毒问题提了一些建议:用过氧乙酸;用含氯的消毒剂等消毒。
接着,专家组带着这份调查报告,回省卫生厅汇报。
广东省河源市人民医院是中国医务界最早为抗击「非典」付出代价的医院。叶钧强医生成为中国第一位被「非典」病人感染的医生,后来病危也被送到了广州军区总医院,和他亲手送来的黄杏初同在一个病区抢救。被传染的五位护士,其中有两位是孕妇,一位不幸流产,一位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很多药都不敢吃,靠着自己年轻的身体硬挺了过来。我到河源采访时,她还没有临盆,大家都很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默默为她和孩子祈祷。还有两位护士,在当时的新闻媒体上找不到她们的名字。没人知道,她们不仅是中国最早受到感染的护士,还是最早为北京感染上「非典」的病人贡献了血清的「非典」康复病人。她们,一个叫肖冬梅,一个叫黄晓琴,两人都很年轻。我在河源市人民医院见到她们时,问:「传染上『非典』后有什么感想?」她们说:「感谢领导措施及时,保住了我们的命,恢复后我们又回到科室参加救治别的『非典』病人。」
行为和语言都很朴素,朴素的美拨动着我的心弦。
叶钧强医生病情加重后,河源市人民医院赶紧为他联系转到广州军区总医院。这不仅是因为第一例「非典」病人是送往了广州军区总医院,而且还因为几天前来河源的省专家组的黄文杰博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