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我们昨夜在山下歇过了,眼下还未过午,时辰早得很,为师不累。”
听见这话,十五高高兴兴地去拿了自己的剑过来。
他学剑不足一年,在剑道上不过是刚入门的水平,所以拿的是木剑,而非真剑。
在三人的注视下,他立定行礼,伸手挽了个剑花,作出起手式的姿势,手起剑落,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中规中矩,谈不上差劲,当然也没有十分出色,比起宇文诵的天资,还是稍逊一
筹,但十五自知天分寻常,自然加倍努力,一套剑法已然娴熟。
“请师尊指点。”十五收剑立定,认认真真道。
沈峤不愿打击他,先挑了些优点说:“招式大致纯熟,可见苦练功夫,这些日子的确没有懈怠。”
然后才道:“不过剑法里有些招式用得不对,将来会影响威力,为师只为你演示过一遍,也难为了你要悉数记得清楚,如今我再从头到尾将这套剑法演绎一遍,你且看仔细些,不妨与自己的对照。”
十五严肃道:“是。”
沈峤没有用山河同悲剑,而是拿过他手中的木剑,微微一笑:“沧浪剑诀,顾名思义,沧海无边,波涛汹涌,碣石无数次在海中被淹没,又无数次露出水面,日辉灿烂,涛涛雄壮,这是何等磅礴之景象,练这套剑法者,必胸怀海纳百川之大气,方能发挥它的精髓。登泰山而观沧海,你不妨多登高望远看一看,日久天长,自有所悟。”
这番话说罢,没等十五反应,他便起剑了!
同样一把木剑,在不同两个人手中,却发挥了截然不同的威力,若说十五仅仅是初窥门径,一套剑法舞得平平无奇,让宇文诵颇感无聊的话,那么当沈峤手起剑落时,他却睁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前后两者用的还是同样一套剑法。
剑风涤荡,剑影重重,即使没有用上真气,那把木剑也宛如焕发了光泽一般,伴随着沈峤的出招变招,宇文诵仿佛真的看见了波涛翻涌的沧海,飞雨化云,青虹入水,千丈白波之中,独此一人。
眼前只余此人,天地之间也只余此人。
即便一套剑法出毕,沈峤立身站定,宇文诵的眼前也还残留着方才的景象,久久挥之不去。
晏无师含笑:“阿峤于剑道上,可谓出神入化,得宗师之境了。”
沈峤莞尔:“多谢晏宗主抬爱。”
他舞剑自然不是为了博得晏无师赞赏,而是为了十五和宇文诵二人:“你们是否有所得?”
十五讷讷道:“恕弟子口舌笨拙,只觉心潮澎湃,好似有许多东西要从胸口涌出来一般,但若要描绘,却描绘不出来。”
沈峤温声道:“不要紧,谁也不可能看一眼就能立地成佛,你慢慢领悟,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
十五恭声应是。
沈峤又问宇文诵:“你尚未入门,这些天只练了一点打坐养神的功夫,说不出来也不打紧的。”
宇文诵:“心中实有千言万语,唯寥寥数言可蔽之。”
他说话素来是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沈峤觉得好笑:“哪数言?”
宇文诵:“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是洛神赋里歌咏洛神美貌的。
沈峤:“……”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不能不说,宇文诵的确捉住了沧浪剑诀的一丝脉络,那便是“胸有气象万千,剑下轻灵飘逸”。
由这一点来看,宇文诵的确比十五资质要强一些。
晏无师无声冷笑:“他半点习武根基都没有,念洛神赋不过是见色弄巧,这样的天资若是用在口舌上就浪费了,还是让本座来好好打磨打磨他罢!”
说罢不等旁人反应,便一掌压在宇文诵肩膀上,后者啊的一声,身体不由自主跟着往下一沉,然后他上半身的穴道就被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