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伦却不同。
她借机向刘宏申请,将那位提出乾象历的刘洪刘元卓从会稽郡调任回返,一面完善日食月食的评估,一面进行历法改革事宜的准备。2
她虽是因为一出朝廷制衡的意外而坐到的这个位置上,但无论是当年提出以灵台为乔玄送葬,还是如今开始着手的历法改革,都做得尤其出色,乃是实实在在地将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来行事的。
见乔琰对她手边的算盘感兴趣,她便将其拿了过来说道:“此物为元卓先生的发明,以算盘为运筹工具,行加减之事,比之手工计算的错漏少了太多,速度也快了太多。”
“对我等行天文观测、推演历法的人来说实在是件奇巧之物。”
马伦显然对自己将刘洪申调回京城,而带来了这珠算颇为惊喜,在话中也透出了几分与她平静神态不同的振奋之色,“德衡在此番珠算形态的改良上也出了不少力,便成了乔侯此番见到的样子。”
“这几年间我请父亲早年所教授的弟子入京,一道完善这立法之事,只可惜天不假年,这些才子志士多已在战乱与疾病之中过世,好在这珠算一出,将我等计算的门槛降低下来,便是并未接受过多少教育之人也好上手协助。”
她朝着那开启的窗扇之外指去,乔琰循着手势望去,正见三两年轻女子抱着珠算算盘而过,又听马伦说道:“我请了些粗通经营计算的女子前来协助,有算盘协助,此又正需慢工细活,她们来做此事实在合适,大约——”
“大约等乔侯前来京城述职之时,这历法已成框架了。”
定朔算法和天文观测的精进,给了历法改革的基本条件。
而现在在蝴蝶翅膀的扇动之下,有一位本还不能在这位置上尽抒己志的巾帼之才,又从中推动了一手,让历史的车轮往前滚动了一圈。
乔琰虽插话不多,但她眼见马伦在话中意兴神飞,恰似回到了力盛年茂之时,心中也不觉生发出了喜悦之情。
而马伦口中的德衡,正是那位机械天才马钧。
他如今一边就学一边协助珠算的完工,又跟在马伦和刘洪身边精研算学,为日后的机械设计打下根基,也或许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他早不是改良龙骨翻车可以限定的了。
在刘宏执政的末端即将到来的时候,这种近乎于希望的种子又已在洛阳的土地上生发萌芽。
她随同州牧仪仗北上返回的时候,朝着洛阳城回望,又无端想到,按照历史学上的说法,有汉一朝,天文历法乃是王朝正朔的权威象征,在此时的变更,好像隐约也像是一种特别的征兆。
但这种征兆到底如何——
也只能留待时间去评判了。
在她离开洛阳之前,那凉州牧的归属尚未有定论,荆州牧却已经有了个开端。
刘宏将刘表的策论评为第一,在众人质疑于他这单骑入荆州的想法是否可行之中,先让刘表从荆州刺史做起,以御赐宝马和刺史印绶直奔荆州而去。
先册封的是荆州刺史而不是荆州牧,已经足以表明刘宏的态度了。
若是刘表做得好,那么他将会直接从刺史升任州牧,若是他没能达成自己在策论中所说的承诺,那么他的刺史必然会被撤职,而后另外安排人选来担任这荆州牧一职。
刘表往南,乔琰往北,这便是今日洛阳城中的两路。
南下的那位到底能否证明自己的能力尚是个未知数。
北上的那位呢?
旌旗仪仗之间,代表一州州牧身份的车架,自洛阳城墙之上望去也显得格外分明,直到没入远处的北邙山道之间方才消失踪影。
何进打着巡防的名义步上城墙,将这一幕看得清楚。
他此番简直是个最大的输家!
度辽将军的位置不是他的人,此刻那韩馥连带着麴义以及其他手下一道,跟随在这州牧仪仗旁边。
西园八校独立于他存在,同样没有任何一位与他相关的人员在其中任职,这支特殊的队伍还是由那蹇硕统领,更是让他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并州牧的册立他未能做出阻拦,反而必定因为朝堂上提出的反对意见而与之结仇。
荆州刺史的位置交给了宗室后裔,明摆着就是刘宏不愿再放纵外戚势力扩大。
凡此种种都在提醒着他,他不能再这般被动下去了,否则窦武就是他的参照。
他必须尽快扶持外甥刘辩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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