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纭舒妃那副已知罪大恶极不可恕还强持一分血性的冷厉样,心海五味翻滚。
这个女人,他没有对她付出过真心。
可这二十余年来,他也给过了她众妃嫔艳羡不得的宠爱。
谁能想,一夕情尽,她的眼里竟是一丝情意也无,冷然得好似同床共枕过无数个良宵的两人从未相识一般。
甚至她的眼睛里折映出来的光都是想将他碎尸万段的狠绝。
皇上反思,心想自己真的活得这般失败吗?
——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恩意尽抛,为了皇权动暴力监禁他,若非有伪装投靠的苏涉从中干扰,那白捡来的儿子未尝不会杀他。
——独宠半生的妃子贪心一起,从前娇柔如花的容颜转眼冷戾丑恶,像是一头凶恶的豺狼。
奸妃贼子无情,他还能存义?
回答纭舒妃疑问之前,皇上神色局促地打量了在场众人一眼。
他的前半生都活在恭维与崇敬中,突然名誉崩塌,这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放在以前,这世间知晓他肮脏龌龊事的人他一个也容不下。
然而事到如今。
一切人和事都超出了他可控制的范围。
且看当前场面,即便人人都还尊他一声圣上,他也知道自己的权力与地位已经不再至高无上了。
自南宫桀谋夺了皇权,他落魄远逃那天起。
那些他用阴谋算计,用无数人的生命堆攒起来的贤德高贵就已不复存在。
在这一场名与利与权的较量中,他以一个规则制定兼统治者的身份输给了被约制的对象。
他是失败的。
属于他的辉煌落幕了。
皇上坐了坐正,在此片光辉陨灭的最后时刻端住他的至尊金贵,对纭舒妃道:
“你第一次侍寝时便已知。你以为侍寝夜把朕灌醉,再让你的陪嫁侍女割手指染褥便可伪装?
你将朕想得也太愚蠢了些!
后逢那孽障临产之际,你又以被狸奴惊吓为遮掩,试图以早产之由诓蒙朕的眼睛。
哼……是你自己蠢笨,自作聪明,以为一切皆在掌控。
凭你也想在朕面前翻花样?
你当知在那孽障之前,朕已生育多个子女,岂能不知降世婴孩足月与否?”
纭舒妃谲笑:“所以,你隐忍不揭,还对我们母子格外的宠爱从始至终只是一个阴谋?你的目的是什么?”
纭舒妃问。
皇上别开目光,不回答她问的所谓的目的,只道:“你还知道朕格外宠爱你们母子?!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宠爱的?”
指着一城纷乱,他厉声质问。
“宠爱?”纭舒妃哂笑,“你在说什么笑话,就你的小肚鸡肠,会真心爱谁?你不说我就猜不到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何心思!
你不揭穿我,不就是想利用宗家与我北燕水火不容的缘故让我给皇后添堵嘛!
你爱悦皇后,可皇后心里根本没你,即便你霸占了她,迫使她给你生了孩子,她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身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你想要什么得不到?偏偏你就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
你心里不痛快,又知此事强求不来,所以你就故意用宠爱其他女人的方式来刺激她,想引她吃醋,想让她与其他妃嫔争抢你的恩宠。
皇后对你寡欲,纵使你纳再多宫妃,她也不会心生怨妒。
或许连你也想不到,那些你纳进宫的妃子不仅不与皇后争风吃醋,还对她尤为尊敬,真心更比对你。
哈哈,我平生就没见过如此好笑的事!